“据我对母亲的了解，她早些年与外公走动得并不勤，关系也不亲密，只是近一年来才走动得多一些。我并不觉得母亲早就接过父亲的产业与人脉，接过整张关系网应该是最近的事。”

　　“所以你也觉得这背后至少得有一份完整的名单？”

　　声摇眉头皱在一起：“可先不说有没有这份东西，就算有的话，怎么样拿到也是个问题。”

　　“此事容后再议，先将情况禀报国王吧，我身体不便……”梅悟溪指了指自己腰腹部的伤口，假装委屈地笑了笑。

　　“我去跟他说！”声摇接过话来。

　　赵合叙点点头，又在病床旁坐了一小会儿，与梅悟溪聊了聊母亲这段时间以来的改变，这才离开。

　　“你不在合叙面前讨论名单的事，是有什么顾虑吗？”声摇担忧地看着梅悟溪，如今时局越来越复杂，有时竟分不清谁人可以信任，谁人需要提防。可按说合叙立志继承王位，应该是站在赵明德这边的。

　　“若真有这么份名单，只要公之于众，会掀起整个王宫的血雨腥风，不少大臣将会被株连，王后的性命也定然不保，那毕竟是合叙的生母，她不可能不顾虑这些，而且以她目前的身份也做不了什么。我刚才提起这事只是想给合叙提个醒，她的母亲如今已是周家的领头之人，如不下定决心与之决裂，将来受害的只会是我们自己。”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不知道王后的老底，她随时有可能给我们来暗招，实在无力设防。”

　　“擒贼先擒王，无论对赵家还是周家，核心的对手都只有一个，我担心王后心狠手辣，很快会向吾王下手，所以现在需要吾王狠下心来绝了王后的口。”

　　“你的意思是让明德杀掉自己的妻子？”

　　“我的力量已不足以撼动王后，若想一劳永逸，只有废掉周家的首领周君宜，方能保王宫时局太平。我相信国王一定想过这件事，只是目前有没有在谋划就不得而知了。”

　　声摇与梅悟溪均陷入了沉默，他俩在这件事上只有揣测，没法实质性推动。

　　赵明德自然是想过这件事的，先是国丈后有王后，周家亡国之心不止，他仿佛有算计不完的人，平衡不完的事，如今周家虽是死了主心骨周益谦，然而却平稳过渡，又给周君宜接过大棒，别无他法，只有冒出一个斩杀一个。

　　妇人之仁在赵明德身上是极少出现的，只是不知道易儿和叙儿会否会因为自己杀害他们母亲的行为而心怀芥蒂。

　　赵合易回到寝宫后向红翘说了自己已将信函给到赵合叙转交，以免去找声摇的路上被母亲的人发现，平白多生出些端倪。红翘想了想问到：“合易，你觉得合叙能力如何？”

　　赵合易摇摇头，笑道：“母亲常说妹妹像父亲，我以往还没觉得，然而今日随她一同学习理政，方知她与父王有多相似，他俩在对待子民的态度，以及克己的能力掌控方面，都是我完全无法想象的，人怎么能活得那么不自私，那么辛苦？”

　　红翘笑了笑说：“我看你与他俩完全不同，你适合做个周游天下的散仙，寻遍世间美人，享一世红颜欢愉。”

　　赵合易眼神热切，揽住红翘的腰道：“我已经找到了唯一想相守的那个美人。”

　　红翘微感不适，她仍旧不习惯赵合易展现出来的热情与期待，只能轻巧地扭转开，以免赵合易的气息整个笼罩住自己。她讨厌赵合易吗？说实话，这是个一开始让女人厌恶，但长期相处下来却让女人感到舒适的男人，然而她爱赵合易吗？显然不是，她的心中只有那个遥不可及的梅悟溪，那才是她红翘的理想，她此生最割舍不下的梦。

　　赵明德打开红翘的信函，先是赞扬了一番字迹娟秀，然后问起声摇：“为什么她会让易儿给你转交这封信？证明易儿不介意我们知道他目前的处境。”

　　“红翘姐不光是悟溪的旧友，也……对他有别样的感情，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我猜测是因为红翘姐担忧悟溪的安危，赵合易才以与王后站在同一阵线交换悟溪暂时的安全。”声摇将此事猜了个全中，只是连她自己都不敢想象，赵合易真的愿意为红翘做到这种程度吗？

　　赵明德嘴角微微翘起，没想到自己那个见异思迁的儿子原来还是个痴情种。

　　“周君宜在这王宫内究竟设了多少陷阱，看来很快就会向我下手，在孟轩的事情上错过一次，这次不能再贻误时机，等不起了。”赵明德暗下决心对发妻下手，夫妻做到这种程度，已无任何留恋。

　　在这王宫之中，周君宜没有兵部人马撑腰，而他赵明德不仅有近卫队，且身强体壮，若狠下心来杀死一个妇人，将不是难事。

　　然而生变就在一夜之间，就在赵明德下决心向周君宜下手的当晚，周君宜做出了一件后来改变整个事件走向的事，而这件事在几年后赵明德再回想起来，所导致的后果竟是那般惨烈，如果他能早一点向周君宜下手，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不待赵明德宣召周君宜，周君宜先便找下人来请赵明德过去商议要事。夫妻这么多年，周君宜一直是骄傲的那个，从来只等赵明德惯常的探望，不曾主动邀请过他去自己的寝宫，这一次却是一反常态。

　　赵明德想到这或许是自己与对方最后一次见面，过了今夜，他将布置下去，让周君宜死在他的手中，心中一软，便想着放过对方今晚，随身便只带了声摇一同前去。

　　出得寝宫之时，赵明德隐约觉得哪里似有不妥，但却说不上来，直到很久之后他才回想起来当晚的不详预感来自于哪里，这不妥感来自于引路的侍卫面相陌生，来自于一路上巡逻的侍卫没有见到，其实更应该让他感到不妥的，正应该是周君宜忽然间的主动邀约。

　　赵明德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老了，这才在关键的时刻无法整合起眼前的异象，若换做年轻之时，他早就察觉出其中的危险，也不至于经历后来的种种，更不至于让声摇受那么多的苦。

　　周君宜的寝宫灯火时明时暗，将侍女们支下去后，灯光下的她脸色惨白，背后似是有种无法摆脱的昏暗。

　　“你这么晚叫我过来有什么事？”赵明德尽量耐着性子跟周君宜对话。

　　见赵明德身后依然有声摇跟着，周君宜嗤之以鼻，鸳鸯想死在一起，谁都挡不住。

　　“没什么紧要的事，跟你聊一聊易儿的近况。”

　　“他现在跟叙儿一起学习理政，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哈哈哈哈哈！我真正希望的是什么，你还能不知道吗？”

　　“你想要的，没那么容易达成。”赵明德对周君宜故作神秘的样子很是不耐烦，他开始后悔与她废话，明明已经无法正常对话，何必多留一天性命？

　　“赵明德，你并不明白，我想要的马上就要实现，只是你并不知道而已。我周君宜跟了你二十六年，你无视了我二十六年，有时候就想啊，我跟你相处的时间，应该还没你与身后那个侍女长，所以在你身上我究竟图的是什么？现如今我明白了，我不该图感情，不该图回报，我该图唯一让你光芒万丈的东西，那就是你的王位啊！”

　　赵明德睁大双眼，他没想到周君宜如此嚣张，赤裸裸地就将目的说了出来，猖狂至极。

　　“你大概觉得这是痴人说梦，告诉你，不远！它在今晚就要实现！”

　　“你想如何实现？”赵明德语气不能更冷。

　　“你以为自己有近卫队，在这王宫就很安全？”

　　赵明德望着周君宜愉快的笑意，一股寒意从脚底钻到头皮。

　　“如果我告诉你，你近卫队队长已被收买，今晚这王宫之中能为你拔刀的侍卫一个都没有，剩下的只会假装什么都听不见，甚至有必要的话，还会为我向你捅上一刀，你觉得怎么样？”

　　声摇与赵明德皆紧张到手脚发木，不会是真的吧？周君宜真有这能耐？不不不，近卫队侍卫长不会做出背叛国王的事。

　　“你何必说这些梦话。”

　　“啧啧啧，你太不了解我了，赵明德，我不会像父亲那样枯等，也不会像你那样步步为营，我想拿下近卫队侍卫长有一千种办法，只需要他有哪怕只一个缺点。一旦办妥，当即就会下手，不会等待，所以此时此刻，我不是真想叫你来谈心，我是在给你俩送行呢！”

　　“混账！周君宜，我念你当今王后的身份，忍到现在没有治你的罪，你再大放厥词，别怪我不客气。”赵明德再也忍受不了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

　　“这个王后不当也罢，你想对我怎样不客气啊？”周君宜眼带轻蔑的笑意，缓缓凑近赵明德。“像这样不客气吗？”

　　说完，周君宜手中的匕首用力推进了赵明德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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