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点灯？”
黑暗中的赵明德安静地躺在床上，月光只够让声摇看见他大致的轮廓。
“灯光有些刺眼……”许久之后，赵明德才开口回答声摇的问题。
“我和悟溪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否帮到你们，说吧。”
“悟溪查到最直接谋害孟轩的人很有可能是国丈一个叫王之群的谋士，只需核实此人左手是否有块红色胎记，便可确认。只是此人住在国丈府邸，我与悟溪均不得法门入内。”
“所以你们想让我带你们进去？”
“是的。”
“瑶瑶啊，你说我是不是老了？为什么会糊里糊涂把自己的亲侄儿交到周益谦的手中呢？”
“你若是继续躺在这里内疚，那不光是老了，而且还死了，不为好人报仇，侄儿侄媳的命便是白白被人屠戮了去！”
“我怎么能不内疚啊……那是我赵家四条人命啊……”说着说着赵明德竟然捧着脸哭了起来。中年男子的呜咽声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凄惶。
声摇走近，侧身坐在赵明德的床榻边，“所以请你振作起来，孟轩他们不能白死，这江山也不能落到奸人手中，否则垚国将民不聊生。”
赵明德的手指握成拳头，重重砸在自己胸口上，“弟弟，我赵明德在此起誓，不灭周家老贼给你的子孙报仇，这一世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仍旧是走不了路，但赵明德还是强撑起精神来到国丈的住处。
听闻女婿刚议政完便来找自己，周益谦感觉来者不善。以往就算是请，赵明德也不会来他的府邸，这次不会是为了赵孟轩的事吧？
周益谦赶紧出来拜见，只见赵明德正被一众仆人抬着，后面还跟着一列长长的队伍。
“老朽拜见国王！”
“岳父请起，你我不是外人，这里不是议政厅，无需多礼。外面不方面说话，我们进去吧？”
“是是是！”周益谦赶紧领路。声摇与梅悟溪乔装易容后混在仆人的队伍里进了国丈府。
安顿好赵明德坐定，周益谦开口道：“国王可有什么紧要事吩咐老朽去做？何妨亲自跑一趟？”
赵明德摆摆手：“没什么事，就是侄儿刚去，心情沉痛，想找岳父谈谈心。”
周益谦下身一紧，难道他查到了什么证据？
“小婿也好久没来过岳父的府邸，这布置似乎比小婿前几年来的时候又精美华贵了不少呢。”
“哪里哪里，格局没变，还是原来那些个老物件，只是擦擦洗洗换着地方摆而已。”
“小婿虽腿脚不便，也想参观参观岳父府邸，不知岳父可否做个向导？”
周益谦不知道赵明德卖的什么关子，只能顺着赵明德的话往下走。“我的荣幸！”
赵明德如今脚不能沾地，只能被抬着慢慢走，好在国丈家宽敞，前后各两人加一台轿子也勉强够出入。这一落一起之间动用了太多仆人，直看得周益谦都觉得累。
“请这边走！”终于轿子上坐定，周益谦赶紧引路。
梅悟溪与声摇皆是第一次来到国丈府邸，只见此处亭台楼阁假山清池一应俱全，连仆人都外貌清秀，一个个看起来十分精干。
“岳父是越发会享受了，您这府邸不光是精美华贵了许多，连占地都大了一半不止呢吧？看来国库虽然入不敷出，但岳父的荷包确是不瘦呀。”
周益谦从赵明德的语气里听出了不满。
确实，周益谦赚钱的能力远超他自己的想象，一边是庞大的贿赂官员花费，一边前两年还刚买下隔壁邻居的房子推倒重建，可他就是有花不完的钱。衣食住行各条线的商号都有他国丈一脚，官员们对他的产业是跪舔不及，哪有不挣钱的道理？
“言重了言重了！老夫的邻居家道中落，不得已要卖房卖土地以还债，给老夫给捡了个便宜，这不？围墙一推，院子就大了一圈，就这点钱也还是老夫找宜儿借的呢……”
赵明德没理会国丈的哭穷，继续漫无目的地指哪儿走哪儿。
“前面是什么地方？”赵明德见眼前一排三人未着仆人衣服的男子跪下给自己行礼，且此处远离内院，心想应该是专门辟给常需传唤的人住的，里面或许就有他们此行要找的王之群。
“哦，那是老夫给宾客们住的房间，他们都是帮老夫打理事务或是请来陪老夫说话的。”
这里面除了王之群，还有帮忙管理周益谦庞大产业的管家，更有暗杀部队的头头。
赵明德示意抬轿的仆人将轿子放下，幽幽说道：“这些青年才俊我都想认识下，能让他们介绍下自己吗？”
周益谦略感不适，这些人都是他藏起开的“重型杀器”，此番赵明德突然来袭，都来不及让他们回避。
几人抬起头来望着国丈，等着他的吩咐。
在周益谦的眼神示意下，管家先开的口：“回禀吾王，小人姓万名金，是国丈的管家。”
“管家的名字叫万金，岳父真是会选人啊……”
“禀吾王，小人家贫，父母希望小人能带来黄金万两，因此取名万金。”
赵明德没有理会他，眼睛望向下一个身型矫健，脸上一道长长疤痕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低着的头察觉到国王锐利的眼神看着自己，抬起头来道：“小人颜伍肃，拜见吾王。”
旁边的王之群讶异，他不是叫颜络吗？怎么在国王面前不道真名？
王之群自然不知道，暗杀部队的头头需得隐瞒身份，哪怕颜络，也不是他真实的姓名。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国丈与他自己知道其本名了。
“你是替国丈做什么的？”
“小人替国丈饲马。”
“看来岳父的仆人们住得都不错饲马的也有单独的房间。”赵明德当然不会相信这么个光用头顶就能察觉出自己在看着他的人不过是个养马的。
这次，赵明德的眼睛看向了王之群。
“禀告吾王，小人王群，通晓些风水之术，平日里常与国丈谈心。”王之群抱拳，将黄算子以往做过的事安在自己身上，同时也隐去了自己的全名，心想国王自然不会追究一个仆人说的是不是真名。
声摇站在赵明德身后，眼尖发现王之群左手虎口上的红色胎记，低声对赵明德说到：“就是他！”
梅悟溪也跟声摇一样发现了王之群，当即眼睛一亮。
赵明德心领神会，开口道：“我刚好有些东西需要懂风水之术的人分辨分辨，既然你是岳父的宾客，不如也给我看一看吧。”
又转过来看着周益谦，“岳父是否愿意借才俊一用？”
周益谦没想到赵明德此行的目的竟然是王之群，一时间不该怎么办。王之群这小子也不过才刚被自己重用，此人是否忠诚尚未可知，倘若赵明德真是因为储君被杀的事找上的王之群，那此人万万不能交给国王，否则便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扔。
“自然愿意，老夫的荣幸，择日便让王群上门给吾王相一相风水！他们这些风水先生规矩颇多，出行也看日子时辰。”
“不用择日了，现在就跟我去吧，岳父莫不是舍不得？”
周益谦面上假笑，心里却是十分担忧。
“小民欣然领命，国丈爷放心，王群定不负所托。”说完王之群朝周益谦定定地点点头，示意不会出卖国丈。
王之群自然知道此行凶险，可他也并不惧怕。只要咬死不认，国王遍寻不出证据，今日里当着这么多人面将人从国丈家带出去的，总归得还回来。谋杀储君的事不被揭穿，他仍然能回到国丈的身边继续杀人“征途”，背叛国丈对他而言毫无益处。
别无他法，周益谦只能同意赵明德带走王之群。
赵明德佯装又在周益谦府邸逛了逛，便带着王之群回了王宫，接下来，他得好好审一审这个用火药杀死自己侄儿的男子。
回到王宫落定，让一众仆人回避，声摇与梅悟溪分立两侧，赵明德开口道：“本王最近刚丧两个侄儿与一侄媳，腿脚也突然不好使了，不知道是不是这王宫之中有什么厉害邪祟？你来帮本王看看。”
王之群哪里懂什么风水之术，此刻只能睁眼瞎说，好在他一向擅长装神弄鬼。
“小民初来王宫，觉得阴气甚重，吾王这王宫内可有槐树？”
赵明德哪里清楚王宫内有些什么树？正待摇头，梅悟溪补充道，“西南角有一棵。”
“那就是了，槐者，木之鬼也，想必是有鬼附于槐树之上，给王宫带来了灾难。”
“既是如此，如何化解？”声摇站出来问到。
王之群疑惑这二人怎么可以在国王面前如此随意插话，见赵明德没有出声，便答到：“寻法师念经七天七夜，然后以火烧之，鬼魅自除。”
听得“以火烧之”，声摇混身颤抖，赵孟轩就是被火烧死的，那么一条鲜活的小生命在烈焰中消亡，这个王之群现在还在提火！
梅悟溪接口道：“提到火我倒是想起来了，当今储君就是被火烧死的，经刑部查实，火烧之前还被火药所伤。听贩卖火药的黄荣兵说，最近一个左手虎口有红色胎记的男子曾向他买过火药，王群，你说这人是不是就是附身槐树的鬼魅……？”
喜欢囚爱于凰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囚爱于凰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