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声摇的声音颤抖，她似乎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但却像是梦中时常会梦到那般地熟悉。

　　“我说，你还爱着赵钰成吗？”赵明德的眼神无比清朗又无比忧伤，他渴望听到声摇的回答，那会让他解脱，同时又害怕听到答案，那或许会让他陷入彻彻底底的绝望。

　　“我不知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我爱不爱他与现在我们的处境有关系吗？”声摇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有关系的，瑶瑶，有关系的。你以为我当初赶走他真的就对自己的儿子弃之不顾吗？我嫉妒他拥有你的爱，做不到成全你与他，但也不容许这天地间有任何危险降临于他，所以我派人跟踪并掌握了他的行踪。”

　　声摇隐约明白了赵明德的意思，难道，钰成就在这都满国……？

　　“钰成围绕着垚国走过许多地方，也曾逃脱过我派出之人的跟踪，最终他选择留在都满国跟随一个佛法大师修习佛法，并且再没有离开，我此次要领你去的地方，就是钰成修习佛法的地方。”

　　声摇脸憋得通红，她说不上是激动还是愤怒，离钰成已经很近很近了吗？可是赵明德此前一句话都没提过，这时却忽然跟她说起要带她去见赵钰成，是谁告诉他自己想见赵钰成，他凭什么决定自己的想法与去向？他将自己带到赵钰成面前难道是为了撇下自己吗？

　　“所以你这是要抛下我？”

　　“不是抛下，而是托付给更加值得托付的人。如今的我不仅一无所有，还是你的累赘，与我捆绑在一起对你而言没有丝毫益处。钰成那么爱你，他会照顾好你的。”

　　声摇可算明白赵明德为何要坚持翻越山脉，是因为对自己的失望，对命运的失望，而迫不及待要将她李声摇送走。当然她不会知道，赵明德喝得酩酊大醉，也是因为想到要将自己深爱的女人送走，那种心酸与痛苦时时折磨着他。

　　声摇哀伤而失望地望着赵明德的双眼，深吸一口气道：“当年你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将我留在你的身边，赶走自己的亲生儿子，让他流离失所，直到自己没了权力，直到他选择出家后，又再将我送到他的面前？你可知道他是否还对我留有情意？又是否知道我会否想栖身异国他乡？明德，你口口声声的喜欢我，难道是建立在权力的掌控上？一失去它，你便没有爱我的能力了吗！”

　　声摇的每一句控诉如同惊雷，炸得赵明德无处躲藏，他觉得自己猥琐、无能，就像声摇说的那样，对她的爱是建立在权力的控制上，他为心爱的女人套上限制自由的枷锁，却无力解开自己的心锁，他的爱那么没有安全感，轻轻一捏就破碎成满地的碎片，他不配“囚”住声摇，他一直活在权力的牢笼里。

　　声摇恨赵明德，他夺走了自己两年的年华，夺走了自己回到大奥国的机会，让赵钰成流浪天涯；他让自己对他渐渐改观，渐渐依赖，心疼，然后又将自己狠狠推开，他失去的不仅是王位，而是原本那个让声摇钦佩的，律己而坚毅的他自己。

　　赵明德浑身颤抖，他很想搂住声摇，可却不敢，他害怕一触碰到她就再也不肯松开，再也舍不得将她送到赵钰成的身边。他的无能感开始吞噬自己的冲动与情感，让他僵直着没有任何言语。

　　声摇明白过来赵明德的“良苦用心”，他要将自己送到他儿子的身边，无论赵钰成是否还对自己有意，都毫无疑问会照顾自己，然后他再远走高飞，遁形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消失于这天地间。

　　她不允许，不让！她要赵明德平平安安呆在她的身边！

　　害怕赵明德下一瞬就消失，声摇一头扎进赵明德的怀里，那一瞬间，赵明德诧异、惊讶、甚至于恐惧，他不知道声摇的举动意味着什么；那一瞬间，声摇只想紧紧搂住赵明德，不让他有逃离的举动，甚至不要有逃离的想法。

　　“你不能抛下我！”声摇像是命令，又像是企求。

　　用性命去爱的女人就扑在自己的怀里，可是赵明德不敢去拥抱，甚至想推开。他确实是个懦夫，失去了王位，一个酗酒的中年瘸子能给声摇带去什么？只有漂泊不定的逃亡与畸形的爱意，他不能毁了声摇，更要偿还此前欠赵钰成的感情，假如这种偿还现在还来得及的话。

　　两人就这样相拥于被褥里，声摇牢牢抓住赵明德，她不能让他溜走，以他目前的状况，潦倒的心态，一个人出去很快就会死去，她不允许自己钦佩景仰的男人在严寒、贫穷、甚至很有可能因为身体残疾而无法获取食物的饥饿中死去，她太害怕那个画面，以至于将赵明德搂得更紧。

　　曾无数次幻想过声摇主动拥抱自己，曾渴望声摇依赖自己，而如今一切都实现了，赵明德却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掏空了的鱼，搁浅在岸边石丛里，一无所有，无能为力。

　　声摇紧拥赵明德一整夜，哪怕因为实在太困而睡着，赵明德都没能挣脱她的双手。及得第二日清晨，声摇睁开眼睛望着满眼血丝的赵明德，她才郑重地说到：“不要想着自己一个人离开，你既曾强留我在你身边，我现在也要求以同样的方式要求你，从现在开始，我时时刻刻都要跟你在一起。”

　　赵明德很想开口问声摇，这样做的原因究竟是因为她爱自己，还是因为她出于义气不想让自己一个人去流浪，他渴望听到某个答案，又害怕承担不起这个答案，更害怕不是这个答案，只能讷讷地点点头。他一个瘸子，能逃得过声摇吗？

　　许久，赵明德开口道：“我答应你不留下你单独离开，那现在要去见见钰成吗？”

　　赵明德仔细盯着声摇的表情，想从中窥探出她的情绪，他像个孩子在意母亲的心情般用心。

　　声摇的眉头紧蹙，那个晚霞染红西边，在桂花树下轻轻拥抱她，发誓用生命爱她的男子，那个她同样报以爱意的男子，怎么会不想念？怎么会不想见？可是见面了如何？他是自己的哥哥，两人不可以在一起，再心碎一次吗？或许冥冥之中上天指引他向佛，就是在开解两人这段不伦的爱情，对钰成而言恰恰是最好的。

　　声摇苦涩一笑，摇摇头道：“不如不见。”

　　赵明德急了，“瑶瑶，如今你是自由的，可以选择回到钰成的身边，我答应你不一个人离开便是！”

　　声摇继续摇摇头，那表情更是凄凉，“理由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现在，你只管记得不许离开我。”

　　赵明德语塞，他万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也万不会想到声摇竟然拒绝见赵钰成。他颓然低下头道：“钰成就在亨法寺，离此地不过半天的路程，假如你什么时候想见他……”

　　“瑶瑶，还记得为了找到救孟宇的人，你曾答应过我会无条件应承我一个要求吗？如今一年之期未逾，我想让你答应我，至少去见钰成一面。”

　　声摇不可置信地望着赵明德，他这是铁了心让自己与赵钰成“团聚”，寄希望于自己到时候与钰成爱火重燃，改变想法吗？

　　“你答应过我的。”

　　声摇不知所措，她确实曾许诺过，可是如今事关赵明德的安全，事关钰成能否清净地修习佛法忘掉自己，她不想去兑现诺言。

　　“你答应过我的。”赵明德眼睛亮亮的重复提醒。

　　“那我也稍微修改下规则，第二条限制取消，可以是是要求我侍寝的代价”说完，声摇凑上赵明德，毫不犹豫地吻上了赵明德的唇，胡渣子刺得她本已快要流下的眼泪滴落下来。

　　赵明德如同被烫到一样，猛地推开声摇。

　　“瑶瑶，你在做什么？”

　　声摇的眼泪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白光，“我在兑现许诺。”

　　“我不要这样的许诺！”虽然这是赵明德一直以来渴求的，但不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不是以挂着泪水无奈的样子。

　　不知拿声摇如何是好的赵明德望对面那双美丽的眼睛，终于败下阵来。“那就这样吧，不去见了，约定的要求也取消，你别哭了。”

　　声摇如被大赦，赶紧擦了擦眼泪补充到：“不能让你吃亏，约定的要求延期一年。”

　　“我怕到时候你又以侍寝来搪塞我。”赵明德终于没好气地开了句玩笑。

　　“你……不喜欢这样吗？”

　　赵明德语塞，他不喜欢吗？或许是太理想化以至于无法实现吧。对声摇的所有期待在他侵犯她之初就埋下了隐祸，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种下的苦果。

　　“你为什么不想见钰成？”

　　声摇没有接赵明德的话，轻轻搂了搂赵明德的肩膀，温柔地说到：“或许有一天吧，但现在，你最重要。”

　　一股暖意流淌进心里，赵明德从未想过自己会因弱势，因得到心爱之人的关心而满足，或许，弱，并不那么可耻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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