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
“在,领主有什么吩咐?”一将领匆匆上前回话。
“清点过没有?敌我双方各死了多少人?”图门金卓终于有力气来理顺目前的情况。
“禀告吾王,清点过了,垚国死一万六千余人;我方战亡一万九千余人,伤千余人,此外,灰脊城城主孟长英一家在宅邸中上吊自杀。”
“孟长英这老头还有几分气节,我还当垚国人都贪身怕死。看来赵明德这次是回天乏术了,有没有发现疑似赵明德的尸首?”
将领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未见身穿大将军战袍的男子。”
“不是让你们从南门包抄了吗?怎么没挡住?是没挡住还是没发现?”
“没有发现,或许……或许是对方提前逃跑了。”
“不可能,赵明德不是那种提前逃跑的人,要是没被你们这些废物给漏放出去,就是还藏在城里,给我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尤利在一旁听到二人的对话,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孟大人对他恩重如山,尚未来得及报答,他人就已经殉国了。然而眼泪终究是给他憋了回去,尤利全程默默地没有作声。
赵明德醒来后尚未开口,梅悟溪就小声地让他暂时先不要说话,并简短地说明了当下的形势。
“没想到,又为同一个人所救,这个医馆是瑶瑶托孟长英赏他的吧?缘分……咳咳咳……”
“吾王,你先休息,待图门金卓率军离开,我们便可以安全出城了。”
赵明德在暗处摇摇头,“这一战惨败,保全条性命也无法再守住这江山,我现在担心的是瑶瑶跟合叙……”
“她们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我早已放出飞鸽传书,此刻只怕公主已经收到消息有所行动。”梅悟溪抬头望着这地窖通往地面的隔板,那透进来的微光让他想飞出去,飞到声摇身边,飞到女儿孙儿们身边,带她们赶紧避开昭国的铁蹄。
接下来的三天,尤利每日都会在固定的时间为图门金卓施针熬药,也会在固定的时间偷偷为赵明德与梅悟溪送去吃的。尽管条件艰苦,却不得不承认,此时最靠近敌人的医馆恰恰是最安全的地方。
图门金卓的军队则忙忙碌碌寻找赵明德的下落,可惜一无所获。
“混账!给了你们三天时间都没有找到赵明德的下落,一万多将士,找个人就这么难?”图门金卓的精神好了不少,按照尤利的估计,保持连续七日施针以及半个月的用药前提下,图门金卓的病应该会彻底好起来。
下面回话的将领瑟瑟发抖,他们搜遍了全城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派人去周边查找,都没有找到赵明德一丁半点的消息。
“你们在城里面是找不到人的。”尤利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到。
“什么意思?”图门金卓歪着脑袋。
“你们只知道南门是逃生的出口,不知道西南角靠近城墙的地方有一片杂耍艺人的聚居区。”
“那又怎样?”将领不服气地问到,“我们搜过那里,并没有可疑的人。”
“那你们注意到那里的城墙有特殊的地方吗?我以往给杂耍艺人治病的时候听他们说起过,有时候为了少走些路,深夜后他们有时候会抽出城墙墙角的砖块爬出去,神不知鬼不觉。这个秘密不光我知道,不少城内消息灵通的人都知晓,我想,孟大人这么亲民的父母官,他一定是知道的,孟大人知道的话,国王也必然……”
“去!查一查那里是不是有个秘密出口!”
领命的将士赶紧下去,图门金卓直视尤利问到:“你为什么早先的时候不说?”
“你觉得我会希望自己的国王被你们抓住?”
“那为什么现在又说出来?不一直守口如瓶?”
“因为我希望你们放弃在城内继续寻找,赶紧离开,好让我来安葬这座死城。你们的士兵忙着搜寻一个已经离开之人的下落,任由我垚国士兵的尸首躺在地上,时间一长,很容易滋生瘟疫。战争是人祸,我可不希望在垚国大地上再看到天灾!”
尤利说得正气凛然,图门金卓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仿佛要看穿他说话的真假。
“你既然知道这么个地方,为什么不逃走?”
“可能因为……我从没想过离开这里吧……”尤利的家虽在王城,但母亲与继父不需要他,需要他的只有这座医馆,以及医馆里各色可爱的药草。
图门金卓见尤利表情落寞,感慨这么个年轻人心中也有不少苦涩的事。
约摸一个时辰后,将领回来答话,西南区域确实有块墙角的砖块是可以活动的,就藏在两大捆枯枝后,且已经被移出一个可供人穿行的洞口。
图门金卓仿佛早就料到了这情况,“你们去把城里那些尸首清理一下,找个坑堆在一起烧了,我们明日出发继续南下。”
“领主!你的身体!”
“这个你不用担心,把这个小大夫带上就可以了。”
“是!”
“下去办吧。”
将领得令下去,尤利在一旁闷声说到:“我不会感谢你的。”
“你一个人葬到什么时候去?我也是怕瘟疫影响到自己的军队,听到了没有,你要随军去征战自己的王城。”
尤利笑了笑,那笑容里是苍白与无奈,他的母亲与继父就居住在王城,等到图门金卓病好,他还会同意自己的请求而放弃屠城吗?
傍晚,灰脊城内原本驻兵的地方燃起熊熊烈火,发出呛鼻的味道,那是燃烧尸体的青烟散发出的臭味,尤利一夜未眠。
第二日,尤利借收拾行李之名给梅悟溪与赵明德留足了口粮,说自己会跟随昭国军队离开,让二人抓住机会逃走,他会想方设法阻止图门金卓。
梅悟溪还待让尤利别做傻事,尤利已经离开了柴房。梅悟溪怎么会不明白尤利口中的想方设法阻止?他一个行医的,能阻止的方法再明显不过,可那必然会要了他的命!
尤利已经想好了,他要违背医者“有救无类”的原则,亲手毁掉图门金卓这条由他一手救回来的命!
一万来人的军队浩浩荡荡朝着王城进发,顺利的话,五日后大军将抵达王城,到时就是垚国万劫不复之时。
垚国军队被全部歼灭的消息在灰脊城败当日迅速地飞鸽传书至王城,赵合叙收到这个消息泪流满面,父亲怎么样了?他战死了吗?就快要说动张刘两大家族派兵支援,父亲为什么没能等到?如今敌方大军来袭,原本因为南温江一战大胜而动心增援的两大家族又会退缩,难道当真要动用非常手段?难道天要亡垚国?
张刘两家几乎是一收到这个消息便准备举家族撤离王城,也有臣子劝说公主退守南方徐徐图之,然而赵合叙不准备放弃。
“如今守城失败,太上王下落不明,我们还是赶紧向南方而撤吧!”
“对对对,不能再让整个王城的子民做了昭国士兵的刀下亡魂。”
臣子们,家族利益代言者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全是撤退的决定。
“昭国举全国之兵力,千里奔袭意图占领我垚国,父王苦守灰脊城,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不曾退却,以一万八千之兵力杀敌两万多人,据飞鸽传书所言,估计敌军剩余不足一万五千人,这是何等的英勇?以张刘两家实力,紧急集合一万人当不属难事,只要有这一万兵马,我有把握守住王城,一举永绝昭国进犯之心!”
赵合叙的一番话并没有从根本上说动张刘两大家族长,在他们看来,举全族之力守城虽有可能赢得胜利,然而逃往南边则损失更小,何况赵家孙儿辈的年纪还小,如今只余赵合叙“半个”继承人,到了南边去,这垚国余下的“家底”可不就是两大家族的?届时称王都或未可知。
张刘两家暗地里都有各自的小算盘,他们虽然嘴上说着“这场仗是彻底输了,莫要再牺牲更多垚国子民的性命。”心里计算的却是另外一番内容。
“如若父王当真战死,我赵合叙已然是赵家的唯一支柱,也即垚国的最后信念!李家为夺江山可以倾尽全力出动上万子孙上战场,而张刘两大家族长却在国难之时退缩不前,限制对我垚国忠诚之子民为国尽忠,无异于叛国!这是两大所谓德高望重家族长的耻辱,更是垚国的耻辱!来人!”
“是!”议政厅内的侍卫声势威仪。
“张刘两大族长有违国法,先行扣押,听候处置!”
“是!”
侍卫们迅速围拢过来,将张刘两家的族长扣住,直看得其它的臣子与家族长目瞪口呆。
张家长老张壁同,刘家长老刘傅臻皆不敢相信,一向温和有礼的公主,哪怕是在战时最紧张的时候也好言相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分析支援垚国反击战益处的赵合叙,会突然变脸变得那么快。各大家族原本就有一定自主决断权,她小小年纪却敢胡说八道最大的两家家族长叛国,这是何等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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