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悟溪正想点头离开,一名昭国的弓箭手登上城门,一眼锁定了这边的梅悟溪与赵明德,搭弓射箭,箭头在电光火石之间扎进了赵明德的左肩,他原本是想瞄准胸口的!
赵明德中箭倒退几步,坐在了椅子上,疼痛与疲惫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梅悟溪见对方已经攻上城墙,赶紧扶着赵明德撤下,这个时候不能由着赵明德的意思行事了。
射箭的弓箭手被垚国士兵长枪刺死,梅悟溪与近卫队必须紧急护送赵明德出城。刚下得城墙没几步,就见灰脊城门被轰然撞开,昭国的骑兵一涌而入。
灰脊城内的士兵紧急顶上去,近身兵器相交的战争并不能挽回太多,对方人多势众,不死心依然坚持留守在城内的居民此时也不得不拖家带口往南门逃跑,一时间尖叫声与混乱在整个城内蔓延开。
梅悟溪扶着赵明德被人流裹挟着往南边去,此时没人在意中箭受伤的赵明德是谁,也没人在意容貌惊艳绝伦的梅悟溪是谁,人人为了性命四相奔走。赵明德失血过多,支撑不了走太远,梅悟溪正担心,却被人群推壤在地。
惊慌的人群没有心思在意脚下是否还有人,更没人上前帮忙,梅悟溪想扶起摔倒在地的赵明德,却发现对方已经昏了过去,任凭他怎样使力都无法完全将赵明德立起身来。就在这时,一个身形不高的年轻人闪了过来,协助梅悟溪将赵明德架起,带着他们俩进了一间铺子。
待梅悟溪仔细看清,才发现这是一个药铺,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正是此前帮赵明德解毒的尤利。
“我刚听从南门那边折返的人说起,南门已经被昭国的队伍截断了退路,太上王又受了伤,为今之计只能藏起来。”尤利简短地说明了情况。梅悟溪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年轻人,开口道:“你这可有藏身之所?”
“跟我来!”
尤利对药草多有研究,为了保存好这些草药,他在计划开办医馆的同时在柴房下方为自己准备了一间地下药室,用以封存药草配好的药酒,这些宜少见光的药酒有的外用,有的内服,治病疗伤强身健体,是尤利的独门秘方。将赵明德与梅悟溪藏在此处,或许能躲过敌军的追杀。
“听说梅大人是治病圣手,我现在就拿治疗箭伤的工具与药过来。”
梅悟溪点点头。
尤利飞快地跑到药铺,将坐诊的工具与止血的伤药一股脑带上,送到梅悟溪面前。就着煤油灯,梅悟溪飞快地为赵明德处理箭伤,手法流畅如挥毫泼墨作画一般行云流水,直看得尤利眼睛睁得滚圆,“我什么时候能有这救人治病的造诣啊……”尤利心里暗暗感慨。
伤口刚处理完,便听到外面有人叫“大夫”的声音。
“你去吧,国王交给我。”
尤利收回心神,向梅悟溪点点头,爬出地窖,出得柴房,赶紧赶忙来到医馆大堂。
只见来者皆为昭国士兵,领头的正是嘴唇泛青,眼神泛空的图门金卓与神情紧张的李若虚。尤利一眼就看出来图门金卓是因为身上有伤没有处理好而导致的虚弱与发病,处理不好的话恐怕很快就要没命。
“你们围着我这家医馆,是想杀了我吗?”尤利年纪轻轻,表情却异常冷静。
“你们的大夫在哪里,叫他出来!”
“我就是。”
“什么?”问话的将领一脸的不相信,这么年轻的人竟然会是大夫?
“小子,你别给我耍诡计,快叫你们这里的大夫过来。”
“我说了,我就是这家医馆的大夫,也是整个灰脊城内唯一一个大夫。”
“好了,别说了,让他赶紧给我看病……”图门金卓虚弱地对将领说到。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一个箭伤竟然会发展成如今的状况,伤口迟迟不好,头疼欲裂浑身发热。
“我们的人怎么样了?”尤利昂首问到。
“什么怎么样了?死了!全死了!那些想逃跑的渣滓也很快就要死!你信不信再多说一句废话我砍死你,赶紧给我们领主治病!”
尤利丝毫不为威胁所动,“你们的领主的病再耽搁得一段时间,神仙也救不了,要我动手救人也行,放了灰脊城的百姓,让他们出城。”
“你竟然敢讨价还价!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将领没想到一个败城贱民也敢提条件。
“出了这灰脊城,几十里内没有一个大夫有能耐治你们领主的病,你也大可以试一试,看我国破家亡之人怕不怕死!”尤利表情刚毅,目光如炬,让将领噎得开不了口。
“下令,放人……”图门金卓挥了挥手,那些一穷二白的小老百姓活着或是死了,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意义,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说笑的,他能看得出来。
“是!”将领赶紧下去吩咐停止屠杀百姓。
“我图门金卓说一不二,下面的人不敢违抗,你可以为我治病了。”图门金卓的身体似乎再难支撑,头重重地垂下。这一垂,让李若虚的心惊得难受,图门金卓不能死啊!他许了自己的东西还没实现,他不能死!换一个人来谁会认他李若虚的“功劳”?
“抬他到那边的病床上吧,无关人等闪开。”尤利小小的年纪,说出来的话却有几分威仪。
李若虚自认为不是无关人等,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尤利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李若虚长老,劳烦让开,你碍着我了。”
尤利从李若虚一进门开始就认出了他,当初以声摇描述,梅悟溪作画的长老会图像,他也是见过的,为首的正是李若虚。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李若虚惊讶眼前这个小大夫竟然知道他的身份。
“让开让开,大夫让你让开!”将领拨开李若虚,他看不起垚国人,更看不起垚国的叛徒。
“您的画像在灰脊城挂了几个月,算得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利背对着李若虚,专心给图门金卓治病,只有吊住这个人的命,才能让灰脊城内的普通百姓逃得更远,也只有赶紧让他好转,才能帮到梅大人和国王。
李若虚闭上嘴不说话,关心则乱,若是在平时,他早想到原因,只是如今一边是掌握着前途的昭国领主,一边是了解自己所作所为的本国同胞,这让李若虚有种不知所措又怅然若失的感觉。
尤利给图门金卓重新处理了伤口,又给他吃了一方退热的药。
“我饿了,给我备点吃的吧,你们的领主就让他休息,等到醒来后我再施针。
守在旁边的将领才想起距离上一次进食已经过去四五个时辰,这场仗打得所有将士饥肠辘辘,好在结果总算是打赢了。
趁昭国士兵准备吃的,没人注意他的时候,尤利出得医馆,朝北边城门走去,他想看看有没有受伤未亡的垚国士兵。
眼前的画面让他的双眼充满泪水,直通城门的大街上满是垚国与昭国士兵的尸体,他们或张大着眼睛目露狰狞,或紧皱双眉,紧闭着双唇与眼睛。血似乎要冻在地面上,成片的尸首让尤利忍不住干呕起来,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作为一个大夫竟然会因为尸体堆积的画面而痛苦到全身发颤。
“大夫,你看够了没有?这是吃的,给!”之前一直守在图门金卓身边,却没开口说过话的将领将两个馒头扔给尤利。他叫图门宏,是图门金卓的亲侄儿。
“战事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何况你是做大夫的。”图门宏满不在乎,这种画面已经不会让他有何触动。不过他欣赏眼前这个有气节的年轻大夫。
“你们北方不好吗?为什么要来毁坏我的家园?”尤利双眼的泪水尚未被寒风吹干。
“我觉得北方挺好的,但是食物不够吃,经常要挨饿,所以还是你们这里好。就算我们不来占领灰脊城,你们自己人也会自相残杀,那个叫李若虚的不就是吗?”图门宏很认真地回答了尤利的问题。
尤利苦笑,确实如此,可眼前这些无辜的生命呢?他们的命算什么?
“回去吧,我估计领主很快就要醒了。”尤利边说边背过身去,趁对方不注意将馒头全数塞进衣服里。
回到医馆,图门金卓还没醒来,尤利借口要去取套新的银针进了柴房,趁士兵不注意将馒头扔进地窖,想必梅悟溪与赵明德也饿了。
图门金卓终于醒来,他感觉自己仿佛刚从云端飘下来。
等在一边的尤利开始为他施针,反复问每个针灸点扎进去的感受。
“垚国的医术真是高明,我带来的随军巫医平时就治不好许多病,这次又落水淹死在南温江中,你一个普通的大夫医术都这么好,不该埋没。想不想要荣华富贵?以后就在我的身边做个大夫吧?”图门金卓虚弱但明显有好转地说到。
“你毁我家国,伤我城民,我又怎会效忠于你?假若你能看在天下医者有仁心的份上,好转后赶紧离开,便是对我最大的赏赐了。”
“哈哈哈,敢这么跟我说话的还真没几个,咳咳咳咳……可惜了你不是我昭国人,否则立场一致,你我一定很投缘。图门金卓闭上眼睛,他的五官依然很疼。
尤利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收起针灸,退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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