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赵是极为富庶和强盛的一个国度。百十年前,开国皇帝率兵十数万,仅仅用了数年时间,就从南边一路打到了崇都。当年大赵的开国皇帝起兵时,手下不过两三万人马,但因他用兵奇诡,胸襟广阔,使得有五个家族先后为他鞍前马后。
也得益于此,他才在短短十年中辟疆千里,荣登大宝。新朝成立后,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这五个家族自然也就进驻了崇都,家主封侯拜相,族中有才干之人也纷纷加官晋爵,恩宠不断。久而久之,这五个家族就成了大赵最显赫,最有权势的门第氏族。
十六年前,当朝皇帝以雷霆之势铲除谢家,五大世家只剩下四个。虽然不复当年权倾朝野的光景,但剩下的这四个家族仍在朝中举足轻重。
百数十年堆砌起来的底蕴,使大赵绝大多数的财富都掌握在这四个家族手中。虽说盐铁漕运都归属于朝廷,但无孔不入的四家氏族早已暗中将手伸到这些利润惊人的领域中。
四大世家最猖獗狂悖之时,就连民间也曾流传过一句俗语,“奚家的盐,祁家的铁,司徒家的漕运,景家的布...”
自从谢家被铲灭后,四大氏族也渐渐收敛了些,但多年蕴积的力量仍旧是不容小觑的,而其中最为强盛的一家就是司徒家。
司徒家本是大赵第一氏族,家主司徒贺也是位极人臣的正一品大员......但就在今年年节后,一向身体硬朗的他竟然病了,而且病得很是严重。
司徒贺在朝臣中向来很有威望,他本是自负又强势的一个人,多年来在朝中担当要职,许多朝臣都唯他马首是瞻。再加上其他三家的家主为人处事都比较中庸,更显得他独树一帜。
他这一病,朝中的许多大事竟搁置了下来。皇帝数次派人来探望,连太医都住到了司徒府上,但近一个月过去了,司徒贺的病还是没有任何好转,依旧天天卧在床上,全然没有了往日在朝堂上如圭如璋的那份气度。
皇帝虽爱重司徒贺,却也不是非他不可。他虽然称病不朝,但朝中的事务也不能因此而耽搁。当今皇帝这一朝,文官中有实职的正一品大员只有司徒贺一个,但在他病倒后,皇帝的心思不免活泛起来。
好几次早朝时,皇帝都有意无意地试探过朝臣们的口风,但奚家和祁家向来中庸,所抒的都不过是些骑墙之见。
旁敲侧击无果,皇帝便将眼神落到景家的头上。
他是信奉制衡之道的一个人,司徒家这些年已经太过庞大了...景家却又稍稍偏弱。而且这些日子言官们也没有对景家的弹劾,数次进谏也大多是对景家家主的褒扬之语。
多方权衡下,皇帝心下已然有了考虑,只是他还有些摇摆,更是加紧了对朝臣们的观察。
但皇帝的这些心思隐藏地极好,朝臣们仍旧在往错误的方向揣测。每日下朝后,仍旧有大批大批的官员涌向司徒家的府邸,以希求能探望到司徒贺一面。但能够见到司徒贺的人少之又少,奚远山本不想去探视,但毕竟是多年共事的同僚,奚远山还是礼数周全地准备去看看他。
奚言本想同去,但话还没说出口,奚远山就一脸不豫地出了门。
见父亲颇有些不豫,奚言也暗暗感慨,若是忙不迭地去,定会有人说是趋炎附势;若是不去,也必然会有人说人心凉薄......这人果然是最难伺候的,只要想指摘,无论如何都能说出你的不是。
奚言虽觉得没能亲自去看看司徒贺颇有些遗憾,但他还是步履悠闲地回了海棠院。他确实也想不通,司徒贺为何突然会病得如此严重?然而他更想亲自看看司徒仪征现在到底如何。
海棠院内,景致依旧。
奚言在廊下缓缓踱着步子,清风拂面极是舒爽,在如此状态下思索,他自然不想回屋。
“从年后开朝的那一天算起,司徒贺也病了大半个月了。陛下面上虽然关心,但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悦的…”奚言漫不经心地说着,这都是他从早朝皇帝的只言片语间捕捉到的,虽无证可考,但他相信自己不会有错。
这倒是让奚云有些诧异,毕竟这位司徒家的家主能爬到这样高的位置,可不仅仅是凭着家族的门楣和祖辈的余荫。在当今皇帝这一朝,能位列正一品三公的,除了昔年被抄家的谢家家主外,就只有司徒贺一人。连奚言的父亲奚远山,也不过是朝中从一品大员。虽说只差了半品官衔,但司徒贺显然更能代表一众朝臣。
“那位司徒家主向来都是朝乾夕惕,以勤而著称,”奚云悠悠地说着,言辞中却又有些不确定,“他一病就是半个多月,等闲还不让人去探望,看来病的确实不轻…”
“人食五谷,孰能无病?”奚言眸色清润,倒是并不怀疑司徒贺告病的真伪,“况且他也慢慢上了年纪,要是一如既往地操劳,身子再好也迟早是撑不住的。等父亲探病回来,我倒是可以问上几句。”
“司徒仪征那边如何了?”
奚云稍一回想这些天以来他收到的消息,便极有条理道:“司徒家主一病,司徒公子倒是忙了起来…”
“我不是问这个,”奚言很温和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指的是他有没有在司乐府中有所行动?”
“司乐府?”奚云微微有些诧异,只要奚言提起司徒仪征,向来都是先问朝局,再问其它事情的,可自从安若飞出了事之后,奚言问问题的顺序就倒了过来,但略加回忆后,奚云还是很清楚地道:“他在司乐府中安插的人手已经查实了,只要想拔…随时都能拔干净。”
“不必,”奚言轻轻摇头,否定道,“此时拔出他的人手,无异于打草惊蛇。还是先留着吧,夺...就要夺其魁。”
“您的意思是?”
奚言冷冷一笑,眸中傲气微露,“既然他想用谢氏余孽这件事情大做文章,那我何不给他这个把柄呢?我若是太小气的话,怎么对得起他这一番苦心孤诣。”
话虽说的轻巧,可奚言明白,这件事情一定要以身犯险,若是一招不慎,自己和安若飞就真的要携手共赴黄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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