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奚言才了解到自己前去沔水平乱的半月中,西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王召陵和司徒铸率军拿下镇远隘口后,就一直在隘口外的水洛城休整,又在半个月前对镇远关内的敌军发动最后一击。
然而结果却令人不敢置信,镇远隘口内不知何时被布下了埋伏,将近二十五万大军被困在隘口内,王召陵战死,明策军几乎全军覆没。所幸司徒铸所率军队进入隘口比明策军要晚一个时辰,这才没将二十五万大军悉数断送。
崇都禁卫军中,除羽林卫仍留守京畿外,剩下的熊渠卫、射声卫、骁骑卫、豹骑卫以及金吾卫合共二十八万大军,都已分批悉数发往西北。此时的大赵京畿已经几近空虚,可想而知,战况对于大赵是多么不利。
一天之内,奚言所率金吾卫急行军一百五十余里。等到奚言率部与金吾卫大部汇合时,已是在三日后的怀安了。
怀安府作为西北第一府,位于西北的最东边。阔别多日,石汉青和冯薪看上去都沧桑了许多,见奚言率部前来,二人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想不到明策军十万将士,竟会全军覆没在镇远隘口内。方才听斥候来报,骁骑卫和下津兵府已将西域诸国军队阻拦在下津关外。”
“下津关?”奚言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看向冯薪,“难道说,下津关以西都已沦陷?”
“可不是,”石汉青冷哼出声,“你有所不知,这回打进来的,除了北秦、回鹘、铁勒三国外,还有龟兹人和丁令人。”
话虽如此,可奚言还是十分不解,皱着眉道:“即使此五国准备充足而来,也不至于一旬之内就打进来那么多啊。水洛城固若金汤,城防守卫充足,只要少量的军队固守水洛,何愁等不到援军前来?”
听闻此言,石汉青更是怒容满面,厉声拍案道:“还不是司徒铸那个混帐!在镇远隘口内打了败仗也就罢了,躲回水洛城内见敌军压城而来,他竟将城内粮草付之一炬,不做任何抵抗弃城而走!若他肯坚守几日,我大赵又何至于半月之内被连下数城啊?”
奚言心下了然,便问:“那司徒铸呢?”
“已按军法处置!”奚言微微愕然,随即不再过问。
大赵军法,守城将领不做抵抗直接弃城者,斩!
冯薪也长叹一声:“哪里才只下津关,若不是我们反击得当,恐怕连怀安府,都已经在北秦铁蹄的践踏下了……”
至此,五万金吾卫已在怀安府整合完毕,冯薪为主将,石汉青和奚言分任左、右将。只稍稍补充给养后,金吾卫五万军士便开赴下津前线。
行军途中大多枯燥乏味,再加上将士们知道前方打了败仗,纷纷萎靡不振。
石汉青见状,面露愁容,“军中士气低迷,对于一支要上前线的军队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冯薪虽身为主将,对此却也是无可奈何。
奚言略一沉吟,说道:“士气低迷不假,可兵家有哀兵必胜,衰兵必败的话。之所以士气低迷,不过是因为思深忧远,牵挂战事罢了。只要不妄自菲薄,倒也算不得什么坏事。”
听到这里,冯薪饶有兴趣道:“奚公子,可知道现在坐阵前军,统筹战事的是谁吗?”
奚言不知其详,便思索着道:“何将军要坐镇崇都,等闲不会挂帅。若论品衔,自然以辅国大将军李知章为上。”
石汉青闻言哈哈大笑,正要开口,却被冯薪拦下,“老石,你别着急告诉他。”
奚言两位将军如此作态,便饶有兴趣道:“莫非当真是何将军?”
冯薪故作神秘,托足了时间才悠悠开口:“说来,连我等也想不到,坐镇西北统帅数十万大军的,正是令兄桓国候。”
“家兄也来了前线?”奚言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一种振奋,想不到兄长在有生之年竟然还愿意为大赵驱策,心中在敬仰之外,更多了几分自豪。
“是啊,西北所有大军,全部归桓国候调配!”
“竟是这样……”奚言微微一笑以示回应,语气却有些怅然,“说来惭愧,家兄身有残疾,却要他亲上前线。细数起来,倒是我们征战不力,竟让他重披战袍。”
冯薪摇了摇手,笑着反驳道:“你又错了,奚侯爷乃是主动请缨。战况传回崇都时,大家都以为受命的会是何将军或是李将军,甚至还有人猜是靖国公他老人家挂帅。可桓国候却上表陛下,自云对西域诸国十分了解,陛下二话没说也同意了。所以嘛,不仅何将军留了下来,连李将军也留在了崇都。说来……桓国候如此品行,我等只能高山仰止!”
奚言点头道:“家兄与北秦、铁勒等国,确实也是老冤家了。只是他十二年不曾理会朝政,此次请缨,恐怕也是无奈之举。”
“不错!”石汉青大声地表示了赞同,“桓国候尚且以身作则,吾等大好男儿,岂有退避之理?不过也真真是神了,桓国候刚到西北便初战告捷,短短半个月内,竟收复了十余座城池,生生将夷敌打到了下津关外。”说到此处,石汉青又顺带大骂了司徒铸一通。
冯薪和奚言含笑看着他,皆被这位同僚的率直所感染。奚言心道,石汉青倒确实是率性之人,能与此人共事,也是自己的运气。
大军一路开拔,一路接到前线的军令。桓国候令金吾卫加快行军速度,所有骑兵必须要在六日内赶到下津关外,剩余步兵不得超过十日。
此令一出,金吾卫不得不分为两批人马,在怀安府与下津府的交界处同石汉青别过后,奚言和冯薪便带骑兵先行,剩下的步兵和粮草辎重则交由石汉青统率。
战事乍起,原本热闹无比的崇都外城稀疏了许多。
和着漫天瑟索的凉风,秋雨潇潇而下、连绵不绝。
安若飞站在晔园角楼,抬眼望着阴沉沉的天,不无担忧道:“听闻西北战事吃紧,他上了前线,刀剑无眼……不知他能否安然无恙?”
孟清晔见状,忙出言安慰:“他身为将领,自然是坐镇中军,等闲上不了战场。即使上了战场,身边也有一众亲兵护卫,你大可放心。”
孟清晔自幼长在侯门,从小到大事事顺遂,也见惯了崇都城的繁荣。如今崇都突然冷清下来,即使偶有商队,也多是为前线征粮而来,在秋风秋雨的衬托下,大赵的盛世显得是那么炎凉。
见此情形,孟清晔心中不免生出衰颓之感,“我身为靖国公府的子弟,父兄都曾为国征战,唯独只有我枉食君禄。就连国难当头,我都只能躲在都城内,受他人庇护……”
算起来,孟清晔已是两三个月未回靖国公府。如今大赵又出了这样的事,孟清晔触景伤怀,心中开始有些思念父兄。
安若飞似是看透了孟清晔的心事,温声道:“清晔,回去看看你的父兄吧。如今世面上不太平,你总不回去,他们难免担心。你放心,这些日子城里的内卫已少了许多,我在晔园不会有什么危险。”说罢,安若飞微微一笑以示安慰,“你若实在放心不下,抽空便回来看我。”
孟清晔看着她懂事的模样,忽而感到五味陈杂,又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同意,“那每隔三天,我便叫手下的老七给你送东西来。你千万不能出晔园的门,明白吗?”
“放心,”安若飞答应的十分干脆,“我心里知道轻重。”
片刻后,孟清晔自晔园悄然离去,心中既有些宽慰,可更多的还是放不下。安若飞一介女子,若是此时再出些差错,他既无法向奚言交代,也无法向自己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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