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染端着茶盏的手一抖，险些泼洒了出来，倒是让夏晟觉着凝染这是害羞，安抚道：“我们一家人，外祖和舅舅都是俗人，不懂何谓曲艺高深，随意弹一曲便成，染姐儿不必这般紧张。”

　　凝染面上苦笑，她哪儿是紧张？

　　她这分明是为难，这琴音本只有梦笙阁几人知晓便算了，再后来是娘亲与二婶，甚至三皇子也听了，那几人面上听之前与过后的神色，她现下还记忆尤深。

　　昨儿个又在那些王孙贵族面前弹奏，可谓是丢尽了脸面，只是因着昨日到底是祈岁之宴，喜庆之时，想必便是再不长眼之人，也断不会做那等出头年，公然说她琴艺如何稀烂。

　　那些个人过惯了朝堂诡谲，手段层出不穷，自然也心下清明，谁也不会落下个恶毒的把柄，想要与爹爹交恶，多一个敌人。

　　若非昨日那般情形。凝染自然不会白白上去献丑。

　　可现下，想着待会儿外祖父与舅舅二人若是听完，说不得与二婶一般，那她可真真要寻个地缝儿钻进去，躲着不见人才好。

　　“外祖，舅舅，染儿的琴艺太差，恐污了你们耳朵便不好了。”

　　“无妨，我们商户人家没那般多讲究，”夏均老神在在，一点儿没瞧见凝染面色犹疑，“染姐儿，你切莫谦虚，满朝文武，便是皇上娘娘都听得了，我们二人又有何惧怕？改日真该让你听听你云表姐抚琴，你就知晓何谓魔音穿耳。”

　　听着外祖这般说，凝染来了兴致：“外祖，莫不是云表姐琴艺也不好？”

　　为让凝染安心，夏晟在一旁帮腔：“你云表姐性子爽利不喜刺绣抚琴，偏上喜好从商，我便给了她三个铺子练手，也好过她整日在府中闲着没事儿。”

　　凝染一笑：“这不是很好？云表姐喜好经商，倒是能继承舅舅衣钵。渊表哥考取功名，走的仕途，兄妹二人相互帮衬，说不准夏家铺子能扩宽不少。”

　　“我也是这般想的，是以现下磨练她，只是女子经商，抛头露面，就怕日后夫家不好找，不止夫家，便是女子经商，怕是也要比男子男的多。”

　　女子难为，女子经商的确比之男子要难上不少，不论人情往来还是何，都少不得酒桌上推杯换盏，若是对方起了歹心，那便防不胜防。

　　抛头露面，在这京中大户人家，虽则家中都有铺面营生，可却并不会抛头露面与人谈生意，真要谈生意，自有掌柜的在中间说和。

　　“还有外祖与舅舅在旁相看，定不会委屈了云表姐。”

　　凝染现下在她人眼中不过是个未及卉的小姑娘，这等亲事她自然不好插手品评，索性年后运镖凭借也要来京，外祖与舅舅素来没有那等攀龙附凤之心，她倒是也不担心。

　　夏均又呷了口茶，道：“染姐儿，快些给外祖抚上一曲，不拘是什么曲子，不过若是能抚一段昨日祈岁宴你所抚的曲目，那便更好了。”

　　凝染未曾料到说着说着，话头又转了回来，便是她再说琴艺不好，怕是外祖与舅舅也会觉着不过是她谦虚之词。

　　罢了罢了，外祖和舅舅本就是一家人，在外人面前弹得，外祖与舅舅这般期冀，她自然也不能拂了二人面子。

　　凝染还未开口，一盘之桃便喜笑颜开：“四姑娘，奴婢去问汀兰姐姐那琴来。”

　　凝染一颔首，之桃便溜了出去，身后跟着孙嬷嬷瞧着外祖与舅舅二人满是期待之色，机不可见抽了抽嘴角，觉着二人待会儿怕是会后悔。

　　没一会儿，之桃便捧着娘亲的琴来，身后竹语端着两碟点心放置在外祖与舅舅一旁。

　　凝染双手轻落在琴两端，深呼着气，这才垂眸抚琴。

　　自然，她并不会那等琴曲，不是记不住曲目，而是虽这琴弦只有七根，凝染却总也记不住音律，是以即便知晓那些个曲目曲调，也抚不出。

　　瞧着像是杂乱无章一般，便是她也听着汗颜。

　　“噗。”夏均正巧品着茶，一时不查被凝染琴音惊顺时吐了出来。

　　“咳咳咳。”夏晟也好不到哪儿去，被嗓中糕点呛着了，一点儿也无往日品茗之雅，也不若与人谈生意时的冷静，反倒瞧着像是个被人捉着偷吃的小孩儿。

　　未曾料到不过是抚了一小段，二人便这般反应，凝染停了手，一时间也不知该否继续，忙着给夏均轻拍后背：“外祖，你慢着些吸气，是染儿不好，这才吓着你们了。”

　　夏均摇了摇手，倒是并未如夏晟般被呛着：“外祖不碍事，你方才弹的......便是你昨日祈岁所奏？”

　　夏均问的略显迟疑，一旁夏晟渐渐止了咳，听得夏均这般问，不由睁圆了眼，见着凝染颔首肯定，方才平息下的咳意，瞬间涌了上来，又是一阵好咳。

　　“哥哥，你怎地了？”

　　夏兰箐才踏进门槛，便听得夏晟一连串咳嗽声，还以为夏晟来的太早，一路舟车劳烦，染上风寒了。

　　一旁苏文言也满是担忧，快步而进，见着凝染在一旁给夏均拍背，夏晟则是面色通红咳嗽不止，忙叮嘱道：“汀芷，你且让门房去请黄大夫来。”

　　“不必了。”

　　夏均先行开口：“我们身体康健着，并非风寒。

　　“爹爹，外祖说得对，方才外祖和舅舅说想听听昨日染儿给皇上和各位娘娘所抚的曲子，这才......”

　　二人这才恍然大悟，夏氏一嗔凝染：“你也真是，这般吓着你外祖和舅舅。”

　　便是苏文言也哭笑不得，昨日他从凝染从席位上站起，便紧张到抚完琴，虽则心下担忧，可现下想着昨日那些个同僚面上满是痛苦之意，却又不能开口打断，就这般苦着脸撑到凝染抚完琴。

　　苏文言想起这事儿便觉着快意不已，那些个总是文绉绉，说句话拐弯抹角的，他做起事却推三阻四，就如这次赈灾，都知晓饥民一个安抚不当，便会产生暴乱，说不准会有性命之虞。

　　若是暴乱太大镇压不了，还得向皇上上折子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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