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语笑意凝结，想着方才那番话儿，面上略有惊慌，一时间手中捧着的汤盆儿也不知该否放下。
然苏文言听了竹语方才所言，倒忘了之前那棋盘之事，心神都被竹语手中所捧的汤盆吸引。
鼻间幽幽鲜味儿扑面而来，苏文言只一眼，便瞧见汤盆内一条肥大的锦鲤，面上铺陈了不少葱姜碎末。
为何一眼便断定是锦鲤？
因着那鱼红黑相间，脊背还略带点儿黄橙之色，哪儿有在水中畅快游水时那般美。
苏文言抽抽嘴角，他可没望前些时候凝染那青枣煮酒之举，现下又用锦鲤煲汤......
真真是一言难尽。
凝染自然瞧见苏文言面上无以言说之色，唯独一旁苏宏宇满是欣喜：“快，把汤盆放下我瞧瞧，等了这许久，问着这鲜香之味，便觉着值了。”
竹语依言放下汤盆，又拿了三副碗筷。
苏宏宇当先夹了鱼肚边儿的嫩肉，本是欣喜之色，却不料才入口，瞬间变了脸色，下一瞬，便将那鱼肉全输吐了出来。
“呸，这锦鲤瞧着肥肥嫩嫩，闻着也鲜香诱人，怎地吃起来便这般古怪......”
说着，便瞧了眼凝染与苏文言，苏宏宇没有那般胆量开口让苏文言品茶，因此只得看向凝染：“四姐姐，你不若也尝尝？”
他方才都说滋味儿古怪，况且瞧他那脸色，想来这份古怪，怕是不好的那面儿，因此凝染放了木筷，一点儿要品尝之意也无。
苏宏宇见此瞥了瞥嘴角，亦放下手中碗碟。
苏文言瞧着那鱼汤再无人问津，这才略带怀疑之色指着那鱼汤：“这锦鲤......是听雨湖里饲养的？”
“是的，爹爹。”
“这回莫不是又从书上瞧来，想尝尝味儿？”
凝染一囧，摇着脑袋：“这锦鲤是女儿方才随意走走，到了听雨湖，二弟瞧着里边锦鲤个个肥大，觉着竹语手艺好，想尝尝这锦鲤滋味儿。”
一旁苏宏宇听着苏文言之话，疑惑不解：“大伯父，你方才说四姐姐这又从书上瞧来，这不过是我们第一回如此，又何谈‘又’？难不成四姐姐之前也有做过何等奇怪的膳食？”
“这你还是问你四姐姐吧，大伯父怕说了，你四姐姐皮薄，要怨怪我了。”
凝染面色一红，瞧着苏宏宇正要开口，忙道：“爹爹，你怎地朝服也不换便匆匆来了梦笙阁？莫不是因着昨日祖母所说之事？”
若非凝染问起，苏文言怕是险些忘了他才下朝，听了夏满说起此事，还未来得及换下朝服，便匆匆而来的初衷。
现下凝染提了，苏文言自以为知晓她心意安抚：“爹爹知晓染儿最是怕冷，这冬日本就寒凉，更何况那山上林木之多，想来湿气更甚，你若不想去，爹爹帮你回了便是。”
“爹爹，女儿若真不想去，即便昨日天色再晚，也会去寻了爹爹说此事，爹爹说有任何事儿不可委屈了自己，染儿可还记着。”
苏文言在来时的路上也是这般想着，可又觉着按照以往凝染的性子，怕是不会愿意再者冬日出府爬山，更何况还是为着与她并未有任何交集的宋贵妃祈福。
凝染以往讨好大夫人不过是想着能够嫡女的待遇，更希望大夫人出席京中各位夫人宴会时能捎带上她，若是能讨得那些身份尊贵夫人的喜爱，或是能与那些个闺阁姑娘结交，也不会再有任何人因着她是庶女便瞧不起。
可宋贵妃却与她毫无瓜葛，再者每至冬日，凝染少有出府玩耍，偶尔在府中走走，大多则是在梦笙阁中歇息，唯恐因着冬日寒凉入体，身子难受。
如今，听着凝染这番话，苏文言想着方才那步步为营的棋局，以及他回来那日凝染的举措，眼眸幽深，手却如往常那般抬起，怜爱拍了拍凝染脑袋：“既然你已决定，想必也已心中有数，爹爹便不拦着你，只是这两日让孙嬷嬷好生准备路上所需。”
话尽，苏文言又瞧了一眼那鱼汤：“你若有空，多看看书也是好的，切勿再胡思乱想。”
苏文言说罢便匆匆离去，徒留凝染哭笑不得，这回倒真实她奈不过二弟不断言说，这才一时心软......
待苏文言离去，之桃瞧着那鱼汤飘着热气，凝染却也动也未动，苏宏宇碗中那白嫩鱼肉瞧着倒是不错，不禁咽了咽唾沫：“二少爷，这锦鲤炖的汤滋味儿如何古怪？鲜是不鲜？”
“不若你尝尝？我记着之前还是你说不知这锦鲤炖汤是何滋味儿，现下这儿也无外人，你若是爱吃，这整条鱼都赏你了。”苏宏宇谆谆善诱着。
果不其然，之桃眼中一亮，瞧了眼凝染并未阻拦，心下犹豫间，苏宏宇索性拿起一副未曾用过的碗碟塞入之桃手中：“二少爷的话也不好使了？女人就是磨叽。”
嘿！
凝染听着苏宏宇这番老成之言，险些笑出声，他不过十岁孩童，这话倒好似那等已有家室之人般，只是不知二叔若是听见了，会否赏他几个脑瓜儿。
之桃尝了一块鱼肉，虽则面上与苏宏宇方才别无二致，却在想吐出之时，面色痛苦闭了眼，又梗了梗脖子，这才将那鱼肉咽下，却泪眼汪汪朝着苏宏宇怒目而视：“这怎是古怪？这明明是难吃，倒还不若那些平平无奇的鱼儿鲜美，竟还如此之贵。”
“这锦鲤为的便是观赏，你当人人都与你般想着炖来吃了？方才明知不好吃，却还不吐了，这可不是我诓你。”
之桃不语，却嘟了嘟嘴：“吃进嘴里的再吐了就浪费了，虽则不好吃，但那鱼肉又无毒。”
苏宏宇挑了挑眉，指着那汤盆儿：“既然你怕浪费了，那这整条鱼便赏你了，想来以你的性子，定是不会浪费了。”
之桃捧着汤盆欣喜不已：“奴婢谢过二少爷，这鱼汤虽说难吃，想必那些个流浪猫儿是不挑的。”
今日终于赢了凝染一局，苏宏宇一整日都兴致不错，好一会儿才离去，只是离去前让竹语做了不少糕点，这才志得意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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