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如何解释宋贵妃这消息公布的时机恰好？

　　能让帝王知晓，并且让宋恒亲自前来请大夫人，这事儿定然不小。

　　见着那人怀疑之色，凝染并未露怯，反倒轻笑一声：“难不成你觉着我的银两是大风吹来的？还是你们这天机轩也打探不出，不想损了名声，这才想让我知难而退？”

　　男子与掌柜的对视一眼，温和一笑，将那纸张折了折，放进腰间锦囊：“小姑娘，你这买卖，我接了，你便给三千两银子，三日后再来此处，我会将你所求告知。”

　　“好，那我三日后再来。”

　　及至凝染起身，那男子才道：“小姑娘，我姓骆，不知你要如何称呼？”

　　“姓甚名谁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我既然蒙面而来，即便我说了，怕是你们也不信。你们之后怕是定然要查明我的身份，现在问不过多此一举罢了，你一直称我小姑娘，不若就当我姓‘小’罢了，”

　　说完，凝染便起身下了楼，见着竹语依旧安静呆在屋子角落，只是眼中满是急切担忧，不由心下一暖，随手挑了一本《思问录》：“竹语，我们走了，买这一本便好，上回买的那些书还有好些没看。”

　　那伙计见着凝染下来，也知晓凝染事儿办完，便爽快瞧了瞧那书，面上又恢复初见时那般憨厚：“这位姑娘，《思问录》二钱银子。”

　　付了银两，凝染又带着竹语去了前几日去的锦绣阁，前几日她除了选了几匹料子外，还让绣娘帮着做了两身春日所穿的襦裙，说好过两日去取，现下想来也该做好了。

　　凝染的两身襦裙并非淡色清雅，而是一件水蓝一件嫩绿，瞧着倒是不错，凝染便索性换了那身嫩绿色。

　　走了好一会儿，凝染身子还有点儿弱，不若前世那般做多了活计，现下不过走了一点儿路，便觉着有点累了，隐隐出了层薄汗。

　　凝染让竹语去雇了轿子回了府。

　　一回府，孙嬷嬷便早有所料备了热水，因着凝染出府时只说去看送亲，想来孙嬷嬷怕是觉着她也在那人山人海中挤着看二皇子送亲。这才想着早早备下热水。

　　沐浴完，凝染便觉着有些困顿，许是今日走得久了，用了午膳，凝染便歇下了。

　　可即便再困顿，凝染也只需睡上半个时辰便会醒来，这是前世习惯使然。

　　只不过凝染并未如以往起身，反倒在小塌上辗转着，脑中不觉想到今早在天机轩所见。

　　诚然，如她猜测那般，天机轩的确是私下里贩卖消息，并且无论是从那李掌柜还是姓骆的男子所言，这天机轩贩卖消息之事，应是颇为隐秘，否则为何郑掌柜在京中十几年，都未曾知晓此事？

　　可若真是如此，外祖从未来过京都，又是怎地知晓这天机轩？

　　难不成这天机轩在安州也有分布？

　　凝染想了一会儿无果，决意下回去看望外祖与舅舅再问此事。

　　那天机轩，听着买卖倒是颇大，一则消息便是两千了起步不说，便是凝染之前所说，朝堂之事，那姓骆的只稍稍惊讶了一会儿，却是并未有拒绝之意，凝染觉着那天机轩背后之人，怕是朝堂中人。

　　那天机轩既然敢贩卖消息，定是少不了打探之人，天机轩外边瞧着古朴，可内里却是另有乾坤。

　　虽则凝染不过粗粗扫了一眼，却也认出那男子坐着的木凳其色泽黄润、材质细密、纹理柔美、香气泌人，乃是黄花梨木所制。

　　还有那砚台，凝染近处观之，确定那便是山西陶砚。

　　山西陶砚，又名山西澄泥砚，以朱砂红、鳝鱼黄、蟹壳青、豆绿砂、檀香紫、为上乘颜色，尤以朱砂红、鳝鱼黄最为名贵，而那男子所用的砚台色泽正是鳝鱼黄。

　　还有那墨浓黑无光，入水易化，书中有云：‘余尝谓松烟墨深重而不姿媚，油烟墨姿媚而不深重’，可见这墨也价值不菲。

　　还有凝染之前倒的那匀墨的茶水，茶色碧绿清澈，带着点儿果味，若非凝染因着外祖家经营茶叶之由常年饮茶，各种茶都有涉猎，怕是也闻不出那便是顶级洞庭碧螺春。

　　这也不怪乎那姓骆的男子当时那般心痛之色，怕是心下要暗骂她暴殄天物了。

　　只是凝染也不在意，拿了她三千两银子，还仗着年长她，一口一个小姑娘的叫着，那男子这般逗弄她，若非瞧着他眼中澄澈，除了一丝戏谑，无一丝淫邪，怕是她手中那极品洞庭碧螺春都要泼在他脸上。

　　随即，凝染不由皱了皱眉，那男子所用之物，瞧着无一不精，可偏生那毛笔却平平无奇，既非紫毫，又算不上名贵，按理那人该是断断看不上，难不成是有何意义？

　　暂且不说那掌柜的面上不显，实则精明，怕是与郑掌柜的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那姓骆的男子，瞧着如沐春风，让人不觉放下心防，本该是温柔之人，句句所言却透着爽朗，想来这些都是那人装出来的表象罢了。

　　一个平平无奇的书肆，暗地里却是靠着买卖消息赚取银子。

　　一个年纪二十上下便是书肆小东家，人前却极力隐藏真实性子。

　　一个铺子能够打探并贩卖朝中消息，那背后之人会是何人？

　　又有何图谋？

　　想到这儿，凝染摇了摇脑袋，即便她现下后悔，怕是也来不及了。

　　那书肆既然连朝堂都能伸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怕是才出天机轩，便被人跟踪，那天机轩怕是已然知晓她身份了。

　　只希望那天机轩与宋家并无交情，否则她此举怕是要打草惊蛇了。

　　“四姑娘，可醒了？“

　　孙嬷嬷掀开帘子一角轻声问着，见着凝染睁着眼，不由笑了：“四姑娘可是还要再睡一会儿？”

　　“不必了。”

　　凝染撑着床沿起了身，孙嬷嬷伺候凝染洗漱，低声道：“四姑娘，方才夏姥爷让满儿送了些糕点来，满儿私下里说，前几日他驾着马车送老太爷在这京城四处熟悉时，一连几回见着二姑娘身形鬼祟。今日一早满儿留了心，见着二姑娘是为着跟一个男子，虽未瞧见正脸，可背影确是有点儿熟悉，像是我们府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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