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郑掌柜离去，凝染起身走至窗前，瞧着外边偶尔来往马车，虽则这冬日不若以往热闹，但因着临近冬日，街上来往倒是有不少马车，想来是哪个府里来采买备着过年所用，来往之人，无不面带喜色，倒是更有人情味儿。

　　好一会儿，凝染才阖上窗子，起身离去，孙嬷嬷跟在身后下了楼。

　　来时内堂不过两人，本以为够冷清，却不想凝染下了楼，瞧见堂内竟只有一人，倒更显清冷。

　　偏那人似是毫无所觉，自斟自饮，瞧着窗外不知在想何事。

　　许是察觉凝染目光，那人转了脑袋，瞧见凝染时不由一挑眉，眼中闪过惊讶之色，随之便是举了举手中杯盏，便轻啜一口。

　　凝染见此，亦朝三皇子颔首示意，这才付了银两举步离去。

　　孙嬷嬷虽是跟在凝染身后，却怎地也想不透凝染为何又让郑掌柜再寻一嬷嬷。方才那嬷嬷她四姑娘主意，可这后边儿要寻的这位怕是不妥，即便是签了死契，可到底不知根底儿，若是......

　　待快要进府，凝染这才吩咐：“孙嬷嬷，这两日让夏满称病歇息两日，帮我盯着一人，虽则辛苦些，但我不会亏待于他。”

　　“四姑娘万勿说这等话，我们一家都是姨娘与四姑娘之人，为四姑娘分忧解难自是应当，更何况就凭着四姑娘为奴婢老伴儿寻了个轻省有能额外有些油水的活计，不用如以往那般辛劳，奴婢已是感激不尽，只需四姑娘吩咐一声，他自当尽心尽力去办。”

　　“孙嬷嬷，夏满这两日做不了活计，帐房那儿自然要扣月银，此为其一，再者这冬日，若是要盯着一人，不说没日没夜，这冰天雪地不说，便是一日三餐都在外边儿，说不得要忍饥挨饿此为其二。孙嬷嬷作为梦笙阁管事，对院内丫鬟婆子皆是赏罚分明，若是办得好了，我自然也有赏。”

　　孙嬷嬷思忖了会儿，倒也无法反驳，只道：“不知四姑娘想让他盯着何人？”

　　“王杰。”

　　凝染记着老夫人跟前伺候的柴嬷嬷便是便是死在了腊月二十，因着那时孙嬷嬷也以体谅大夫人辛劳为由，多了大夫人手中中馈之权，大夫人借故回府。

　　爹爹不愿老夫人与大夫人因着此事红了脸，便应允了，也算是让大夫人好生回府想想，觉着宋老太傅与宋太傅能够劝解大夫人。

　　却不想大夫人回府后，老夫人掌握中馈没几日，便传出柴嬷嬷私自盗取老夫人首饰银两之事，当夜老夫人便杖毙柴嬷嬷。

　　本来那柴嬷嬷以往也少不得对凝染阴奉阳为，凝染对柴嬷嬷也讨厌至极，可孙嬷嬷死时太过震撼。

　　因着柴嬷嬷是老夫人跟前之人，老夫人又初掌中馈，跟前之人犯了事儿，自然少不了杀鸡儆猴，后院当着府中一干下人之面杖责柴嬷嬷。

　　凝染本就爱凑热闹，又是慈乐斋柴嬷嬷出了事儿，一则她自然要去瞧瞧老夫人可有受惊，也好聊表心意，二则她厌恶极了柴嬷嬷，当下便着急忙慌赶着去了。

　　本以为柴嬷嬷跟着老夫人几十年，老夫人不过是以此震慑府中下人，以此立威罢了，却不想她在一旁瞧着没多久，便见着那柴嬷嬷一边儿惨叫连连，及至最后，便被打的吐了血。

　　便是如此，老夫人也丝毫未曾让人停手，自顾自在一旁说着柴嬷嬷偷了她首饰典当了一百两，说着还不断咒骂着。

　　柴嬷嬷则是因着疼痛双手在地上死死扣出了血痕，开始还能辩解忏悔是因着儿子犯了事儿这才不得已为之，然老夫人却未有心软，反倒满是不屑啐了柴嬷嬷。

　　原话儿凝染倒是记得不清，却大致记着老夫人是诅咒柴嬷嬷之子活该犯事儿，柴嬷嬷这般行径便是她儿子被人弄死，也万死难以赎罪。

　　柴嬷嬷听着这话儿，瞪圆双眼，一个气急猛地喷出血，却不料才骂老夫人一句，便被老夫人命人掌嘴，不过几巴掌便打落了几颗牙。

　　因着身上板子不停，柴嬷嬷模样凄惨，没一会儿便断了气。

　　凝染那时又年幼，未曾见过此等场面，即便知晓下人犯错主子会责罚，在不济便是发卖，严重之下便会杖毙，但终究在苏府并未瞧见过。

　　是以凝染那日后连着做了两日噩梦不说，第三日便发起了热，险些未能参与祈岁会。

　　凝染这一世自然也不喜柴嬷嬷小人之色，可到底柴嬷嬷以往不过是跟着老夫人，见风使舵罢了，这本就是做下人最需的察言观色罢了。

　　比之大夫人所作所为，柴嬷嬷以往不过是讽刺几句，对现下的凝染来说无伤大雅。

　　虽则她重生一世，知晓不少事儿，可到底年幼不说，手中可用之人少之又少。

　　她后来让郑掌柜所寻之人，便是精于看帐却又面相之人，老夫人不懂如何管理铺子，若是依着前世那般，怕是没几日便会将那些个账本还回，这中馈便又回了大夫人手中。

　　老夫人又因着这事儿曾惹大夫人不快，倒是对大夫人言听计从了不少，是以为难娘亲次数多了不说，没多久便以孝道逼迫爹爹，每回爹爹去箐音院，没多久老夫人便会装着难受，让人匆匆寻了爹爹离去，再之后便是让爹爹与宋家多多亲近，帮着拉拔宋府旁支之人。

　　那宋子越的确未能被爹爹举荐，可宋家旁支又不止一人，老夫人压力逼迫，再加上回回以泪洗面，致使爹爹担忧老夫人身子不得不稍稍妥协。

　　凝染不愿见爹爹被人逼迫，不愿爹爹与娘亲生分，不愿大夫人心中畅快，更不愿老夫人与大夫人能和平共处。

　　她与大夫人相斗自然不是对手，因此若是老夫人能够牢牢握着手中那一半的中馈，依着大夫人的性子，怕是恨极了老夫人，老夫人自也会因着一朝得势，不若以往那般捧着大夫人，长此以往，二人必生嫌隙。

　　凝染想的好，可到底老夫人本就是疑心之人，便是柴嬷嬷那般跟了几十年的老奴也不得善终便知晓，老夫人是个冷清之人，若是贸然出现一个精于看帐之人，老夫人断然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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