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装不下去·药效古怪
誉王府出事了。
且不止一桩,都发生了在这一下子。
首当其冲的便是,西院里面病死了人。
正堂里,誉王妃坐立难安的绞着手里的帕子,又怒又愁:“这怎的还是死人了呢?琳琅不是说能治好么!”
誉王也在,比之焦心的誉王妃却是淡定许多:“这又不是什么小病小痛,因为水疹死的人也不在少数,那咱们这死一个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你倒是说的轻松!”誉王妃拧眉嗔道,“已经到了病死人的地步,这多危险!依我看,不如就把剩下几个病怏怏的都烧了,以除后患罢!”
说什么妇道人家心慈手软,誉王是从来没在自己这妻子身上看出影子过的。否则他也不会到现在连个侧妃都没有。
“夫人莫急!”誉王扶住誉王妃的双肩劝道,“起码琳琅还没说没救了不是吗?那满春不是也有了起色?你想,她若是能使这水疹之患得以解除,可是给咱们大房争光的好机会啊!”
邵家大房现在,就差一个能给家里争口气的人,否则他们没脸带着儿子出去,邵齐就要一辈子都在誉王府里做一只井底之蛙!
誉王妃听了夫君的话,隐约倒是有些动心了。只是她刚还在气头上,现在因为几分薄利就要变个模样,未免面子上过不去,便还是带着稍许怒意道:“也不知这琳琅现在是在做什么,竟把齐儿都赶出了屋儿!”
说着,看了一眼呆呆窝在椅子里啃秋桃的邵齐,更为恼火的叹了口气。
这傻儿子,平日里就知道跟她顶嘴,对他那媳妇儿可听话,让去哪就去哪!
片刻之后,平阳从外面赶了回来。邵齐看到,立即兴冲冲的蹦下了椅子:“平阳平阳!琳琅呢!你把琳琅带来了吗?”
“回世子,没有。”平阳一本正经的道,“但是世子妃说,您可以回去了。”
誉王妃听得就更不乐意,对着夫君道:“你听听,这叫什么话!欺负咱们齐儿不会顶撞她,就不拿齐儿当世子看了么!”
“哎呀,夫人息怒!他们小两口恩爱和睦就行了呗!”誉王连着劝了两句,又朝平阳使眼色,“去把世子带回去吧!”说罢,倒是一把抱起了誉王妃,“走,咱两口子也去恩爱恩爱,为夫带你到院子里赏花如何?”
“看了快二十年的东西,还有什么好赏的!”誉王妃听得直捶夫君胸口,语气虽不愿,但面上到底多了几分羞赧之意,仿佛方才的气怒一下子被清了个干净。
邵齐主仆目送着二人离开,才一并往齐物居走去。
走了一段距离,在某处花丛边缘,邵齐忽地停住,钻了进去,捉住了一只快要跳不动的蚱蜢,咧嘴笑了起来。
平阳见状,跟了过去。
“世子。”
“方才小叔叔那边是什么动静?”
“……是迎接豆蔻公主的车队被截了,二爷正带人去救。”
邵齐闻言点点头,觉得这是自家小叔分内的事,正常。
后又问:“那世子妃那边是怎么了?”
他方才暗示平阳出去,就是要打探这两件事。一件是想知道西院死了人后,冬青为什么传话给平阳,说是世子妃让平阳带他去爹娘那;一件则是他隐约看见他二叔似乎风风火火的赶了出去。
平阳迟疑了一下,才道:“世子妃那边属下并未得到确切消息。倒是听说出将去找了世子妃,好像是二爷要带世子妃一起去。但世子妃说她累了,就没跟着。”
“嗯?”邵齐听得一愣。
平阳顿了顿,又补充道:“属下还看到,二爷出发前,似乎是带着病容。而且……怕是病的不轻。”
“什……”邵齐眼睛一瞪,险些吼出声来。好在及时忍住,但还是怒意难消。
李琳琅这些日子没少往白月楼走动,他是知道原因的。但小叔叔病了,还是重病的话,她该知道的!竟没与他提起就算了,竟然还没跟着去?
不是说她已经是小叔叔的随身大夫了吗!
惊怒与失望一同涌了上来,邵齐咬牙:“她果然是个薄情又失信的人,亏我和小叔叔还……”
蓦地顿了顿,隐约听见了脚步声将近,邵齐闭了闭眼,几乎没有任何一次激愤的情绪要比现在还难以抑制。
他干脆捏着蚱蜢把头埋进了膝盖里,只露着半个眼睛在外头,盯着那蚱蜢:“平阳,你说我该不该放过它呀?”
不知为何,听着这如同往常那般带着一股子稚气的声音,平阳却浑身泛寒的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世子很敬重二爷,两人之间几乎是没有秘密的。但他却想不通,为什么世子对待二爷的感情问题会如此上心,甚至许多地方表现得比二爷还要激进。
路过的下人见到世子蹲在花木丛里捉虫子,通常是不会理睬的,看见便绕着走了。待到人走远,邵齐才丢开蚱蜢,状若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与平阳一起回到齐物居。
“琳琅,我回来啦!”邵齐还在外头乐呵呵的拍了拍门,实际上心里的怒气已经是在强压着。
半晌没有回应,倒是听见瓷瓶落地的声音,邵齐深吸一口气,直接推开了门。
正在弯腰捡药瓶的文玉吓得浑身一抖,缓缓直起身子,不安的看着邵齐走近。
“怎么都没人回答我啊?”邵齐走入屋子,不开心的撇着嘴问,说着又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比往常要重的药汁味。
他认得那味道,是每次琳琅去过西院回来后,会在外头净手换衣后,带回来的浅浅的味道。
只是今天的味道格外重。
而后,他便发现了屋子另一头耳房的屏风后,还飘着若有若无的热气。
绕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大桶药汁。
“这是什么呀?”邵齐无辜的眨了眨眼。
文玉有些慌乱,放下药瓶跑到了邵齐那边:“回世子,那是药浴……”
“玉?”邵齐皱眉,“你骗我!玉是绿的!硬的!这分明是水!”
文玉啼笑皆非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见邵齐又絮絮叨叨的往卧寝那边走去。
“方才是什么声音呀……是不是你打破东西了怕被人骂?”
文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阻止邵齐过去,甚至只扯到了平阳的衣角,但还是没能防止平阳也看到床上的一幕。
平阳只瞄了一眼,立刻就惊愕的转过了脸去。
邵齐却是盯着床上的人愣了一阵子。
“世子……”文玉咬着唇凑上去道,“世子妃怕您在外头等太久会着急,才让奴婢先将您唤回来。但是……”
对上邵齐惊讶却懵懂的眼神,文玉一噎,心道姑娘的命怎的这么苦?嫁了人,还是个傻子,跟他说什么话他都不见得能听懂。
不过顿了顿,她还是继续解释起来:“但是世子妃方才在西院被撞伤了,还磕了脑袋,好不容易才被奴婢救出来,期间醒过两次安排了事宜就又昏了过去……现在奴婢刚想给世子妃擦药呢。”
说着,担忧的目光重新落回琳琅后背上,恨不得先越过世子给琳琅上药。
看得出琳琅是刚沐浴过,却不是因为邵齐闻到她身上有和文玉一样的药汁味,而是她微微的侧趴在床上,发梢还在滴着水。
白净的后背没有被遮掩,却多了许多刺眼的青紫色,邵齐的嘴唇抖了抖,缓缓地走过去,伸手按在了青紫色上。
琳琅浑身一颤,眉头有些皱起,旋即却又松了开,仍旧闭着眼趴在他面前。
“世子,奴婢得先给世子妃上药了,您让一让好不好?”文玉提着胆子劝问。
“……噢,”回身呆呆的看了眼文玉,邵齐点点头,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外挪,又忍不住探头过去问,“琳琅会不会死啊?”
原本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文玉的眼眶当即就湿了,忍着才没落下泪来。
她这才刚来两天啊!就目睹了姑娘这么被欺负的事!怎么世上的好人就都要遭受这么多不公呢!
“不……不会的吧,”勉强笑了笑,文玉重新拾起琳琅放在妆台前的化瘀药,打开瓶子,却发现里面只剩了个底子。
“世子妃她,吉人自有天相,况且只是……只是……”只是被那么沉的板子砸了一下……
一边劝着邵齐,一边也劝着自己,可文玉在只替琳琅抹了一块淤痕后,就彻底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豆子大的泪珠开始往下砸,转身就跪在了邵齐面前。
“世子!平阳大人,求求你们救救姑娘吧,她可是被砸破了脑袋啊!”
听见这句话,邵齐才是彻底震惊了。
平阳也是猛地一抬头,旋即转身就往外跑:“属下去请大夫来!”
邵齐知晓面前的丫鬟顶着一个“医术高超”的名头,实际却是在替琳琅隐瞒会医术的事情,自己在医术方面则只懂些皮毛。
可他也没想到,琳琅后脑被砸出了血,却只是被她拿棉布沾了金疮药垫着,刚好在他方才的视野盲区。
他不知道琳琅出了多少血。
可能还没有他砸李若溪时流出的多。
但是看着棉布上渗出的那点血红色,邵齐只觉得自己一时间口干舌燥不已,很难再维持他轻松演绎了多年的傻态。
只是伫立在那里,眼底呈出两个昏迷不醒的琳琅。
文玉一心系在琳琅身上,并没主意邵齐的古怪。随后平阳急急的赶了回来:“好在附近有医女!”
医女见到琳琅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世子妃是犯了什么大错才被人打了。
但见周遭没人阻止,她才打开药箱子忙碌起来。有文玉在一旁帮衬,很快的倒是将琳琅的伤口包扎了上,随后又将活血化瘀的药膏顺着琳琅背上的伤痕一点点揉开,揉到最后都忍不住嘟哝:“所幸是个成人了,否则这么严重的模样,怕是都要伤了骨头!”
邵齐听罢,给平阳使了眼色,自己先默默的出去了。
平阳则唤来文玉,把钱袋交给了她,才一并出去。
“主子。”
“……”
“您还生世子妃的气吗?”
“……”
“那现在怎么办?”
“……”
平阳看了看自家主子微缩的瞳孔,无声的叹了口气,最终闭上嘴没再问。
京洛与北洛,是两座相邻的城池。虽只一字之差,一脉之隔,北洛却远不如京洛繁盛。
毕竟京洛乃是主城。
而京洛与北洛相衔的路上,总是不大安稳。因为路途崎岖,多山贼,紧北又是一条宽阔的淯江,常有水贼出没,所以通常只要不走官道,就很容易出事。
但按理来说,千齐国将公主送来和亲,自己肯定是会带着人的,又必然一路都会走官道,所以原本邵煜白对护送这事也不是特别上心。
哪会想到还真就出了岔子?
一路赶去,几乎没有停歇。邵煜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重,他也知道自己该理智一些,还不能轻易丧生在这里,可就是停不住的想要向前。
或者说,是想将身后的烦心事都甩得远远的。
“主子,按照信号,在这里就要往左转了。”入相在一处岔路的路口提醒。
邵煜白眯着眼看了看路标,指着另一头:“这才是官道。”
“属下知道。”入相道,“但是公主没有走官道。”
“……”
邵煜白的目光,缓缓越过官道,转向了小路。
本就浑身不适,这一路颠簸过来,思维更是已经僵了大半,可刹那间,脑海里竟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是几年前,在北暨随风高扬的军旗下,有人问他:“你当真不打算移去卢雨城?那里的状况可比这里好上许多,且邵家军在那边也有部署。你若是久不去看,怕是他们都不会认你做主子了。”
当时他回答的是:“他们不认,我自有办法应对。”
但他走了,却怕有人会以为他一直在这,届时回来却寻不到人。
若是走了小路……她会不会认为他是在官道上,到时候……
猛地一睁眼,邵煜白晃了晃脑袋,觉得不可思议的深吸了一口气,手握马鞭指向小路:“超这面走!”
入相并没有确切知道豆蔻公主遇难的地点,只能拿着地图,按照得来的线索和标记,一路打听着寻找。
越来越接近时,所有骑兵只能下马。邵煜白自己也双脚落在了地上,却得由出将扶着。
“主子,要不您殿后吧?”出将担忧的道,“您现在的状态不好上前,剩下的交给属下们就好!”
邵煜白深皱眉头,坚持往前:“不行,我不放心!”
此处的官道和小道,十几年前他来来回回走过数次,比他们其余任何人都要了解这的情况。既然该来的终究躲不掉,他不妨就去直面,见招拆招。
总不能将自己的责任全部交给属下去承担。
出将见状,却是在腹诽,主子不是说他不在意豆蔻公主吗……
但他又不能违背主令,只能撑着邵煜白继续往前。
一堆人就和搜尸似的,悄悄的潜伏进了深林。
不知走了多久,出将扛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壮实主子,已经扛得开始喘粗气,才听见林子里出现了吵闹的声音。
“你个笨蛋,白痴,软脚虾!”
“泼妇!再这么叫我小爷弄死你!”
“你……我是公主,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父皇立马出兵来打千齐!”
“就你们那小地方,千齐送你们一座城你们的国土还不及我们一半呢,来打啊,怕你啊!”
“……”
尖锐的娃娃音,即刻就能被分辨出来。出将连忙停下步子,与邵煜白掩藏在树丛后:“主子,那边!”
“我听到了。”邵煜白暗暗运气压制下浑身的不适,低声命令,“告诉入相,备好弓箭,其余人,准备包抄。”
“那您呢?”出将探了探头,又缩回来,“您在这等着可好?”
邵煜白缓缓摇头:“我走上面。”
说着,他指了指头顶高且茂密、几乎连成一片的树冠。
“尽量不要伤及公主。”
出将跟着邵煜白的时间没有入相的长,但也是跟着出生入死过无数次的,对他的战术不说全部了解,至少能知道大半。
邵煜白一为马术了得,一为枪法了得,还有一项便是轻功了得。虽无戏折子里那般飞天遁地神乎其神,却也轻巧灵便的令人叹服。
面前土匪头子就拿着大刀在公主和言小公子旁边,远攻之下稍有不慎怕是都惹恼了他,来个挟持人质甚至同归于尽,这样有悖他们救人的初衷。
“可是主子,您的身子……”出将还是犹豫。
公主金贵,他主子也金贵啊!公主死了无征国打过来主子能守,主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其余帝国打过来,他无征小国能帮上多大忙?
邵煜白深吸一口气,转为恶狠狠的盯着他:“是不是只有北暨的风沙才能让你少说两句?”
出将一噎,闭嘴了,飞快的摇了摇头,打手势示意他去通知入相。
此时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宋豆蔻和言清忆还在相互拿话怼着,就连树下坐着的土匪头子都听腻了,拔出四十寸长的大刀横在两人中间,不耐烦的掏着耳朵道:“有完没完啊?啊!?来来回回就那两句话,爷都听腻了!就不能换个别的?”
眼见着锋利的刀刃在眼前晃悠来晃悠去,宋豆蔻吞了吞口水,语气蔫儿了下来:“……换,换什么啊?”
山贼头子想了想,面上渐起淫色:“不如就叫两声好听的来!”
“我呸!”宋豆蔻登时听得气焰又涌了上来,哪怕说得口水都干了,也要撑着吐出个声儿来,“你知不知道我是无征国派来和亲的公主?要不要命了!”
山贼头子听得乐了:“公主好啊!那叫啥来着?啧……对,天生的高贵!不知道玩儿起来是不是味道都比寻常的小姑娘好?”
宋豆蔻从未受过如此羞辱,满脸涨的通红:“你无耻!”
土匪头子立着大刀蹲在了她面前,笑得邪恶狰狞:“老子不仅无耻,还下流!怎么着?要不从了我?当公主有什么意思,老子能让你在山里头当压寨夫人!那可算是和皇后一样的身份!嗯,就和你娘差不多!”
狠狠瞪了山贼头子一眼,宋豆蔻倒是没再回答。
她娘又不是皇后!
山贼头子起了色意,伸手想摸她的脸。宋豆蔻被逼得一个劲儿往后靠,都缩出了双下巴,一旁的言清忆却半点表示都没有,还作出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宋豆蔻忍不住拿余光瞄他,从牙缝里往外蹦字:“你不是来护送我的吗,帮帮我啊!”
“为什么帮你啊?”言清忆朝着她咧嘴,“小爷喜欢调戏小姑娘,就算自己调戏不到,看别人调戏也挺好,反正咱俩都活不过明天了,你让我过过干瘾多好!”
“你……”宋豆蔻气的直翻白眼,也不管自己要被人调戏了,就算被绑成个粽子也要扭着身子对着一旁的言清忆“呸呸呸呸”吐个够!
末了,凶巴巴的转回头问土匪头子:“你什么时候杀了我们,一刀给个痛快行不行?”
随后,她又补充:“再商量一下,先把旁边这人杀了,让我过个干瘾行不行!”
土匪头子看得又乐了起来,连着周围的一大帮土匪也跟着笑的一个比一个粗犷。
“小丫头别急,等爷爷们挖好坑,先把碍眼的男人都埋了,再和你们玩儿!”有拿着铁锹的土匪出声说。
饶是宋豆蔻胆子大,听见“玩儿”这个别有深意的字眼儿都禁不住面色白了白。再转头一看言清忆,发觉他一张白豆腐似的脸都成了死灰色。
“你怎么这怂啊!”宋豆蔻气道,“不想办法逃就算了,还摆着一脸的怂包样,看了我就来气!”
“我靠,你最多就丢个身子,我可是要丢命了!”言清忆立即反驳回去,“你是不是傻!逃命的话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往外说吗!”
宋豆蔻杏眼圆瞪:“我堂堂一国公主,不光明正大还要偷偷摸摸不成!”
“你……!”
“你什么你!烦死了!看着你就来气!”
言清忆被堵得半晌都没能说出话,倒是土匪头子越见越觉有趣,调笑着问:“小妞儿,你嫌他烦,那爷先玩玩他给你看怎么样?”
“行!”宋豆蔻果断答应!
言清忆:“……”
土匪头子就在他和宋豆蔻面前,转个面向就抓住了勒着言清忆的绳子。
宋豆蔻看着他一脸的面如死灰变成了死灰复燃,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不嫌事大的叫起来:“扒了他!快扒了他!”
“喂不是吧!世间怎会有你这般心狠手辣铁石心肠的女人!”言清忆一双细长眼瞪得似她的杏眼圆,蜷着身子直朝土匪头子摇头,“你、你别听她的,我打从昨天出来连个澡都没洗过,脏死了,保准得恶心死你啊我跟你说……”
土匪头子顿了顿,哈哈大笑的松开手站了起来:“爷改主意了,一会儿男的先留下,看着咱们玩儿,看完再丢坑里也不迟!”
听着头子讲完流程,土匪们直呼过瘾,一双双眼睛全在女眷们,尤其是宋豆蔻的身上不怀好意的瞄来瞄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宋豆蔻猛瞪虎口逃生的言清忆。
土匪头子提着刀,刚要回到旁边的树根前头歇着,却听“嗖”的一声破空劲响传来,随后肩膀就是猛地剧烈疼痛!
反应过来才发现肩膀上是中了一箭,土匪头子大惊失色的连连叫唤了好几声,扶着胳膊连滚带爬的躲到了树后面。
“有情况!”
土匪们本还三三两两的分散着,以为头子只是被宋豆蔻踩了脚之类。直到听见这话,才纷纷警备起来。
毕竟这在这片山里,他们是地头蛇,熟悉情况,打着掩护的同时不忘把地上的人质都拎了起来当肉盾。
然而攻过来的人,却个个灵活如蛇迅猛如虎,出手绝不迟疑,招招致命!
“见鬼了!”躲在树后面半天竟见到自己的人已经死了个七七八八,土匪头子开始慌乱起来,猛地又想到最重要的两个人质,猫下腰拿大刀挡在身前就要过去抓人。
然而这时,他却隐约听见头顶树冠开始沙沙作响!
分明是在无风的天气,这响动未免太过异常,土匪头子心里一凉,似有所觉的抬起了头……只见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在他下意识举起手里大刀之时,对方手中却忽地甩出一根长鞭,将他的大刀卷到了旁边,同时一脚正中他的天灵盖,狠狠往后方一压!
骨头断裂的“咔嚓”声令人毛骨悚然。
连呜咽都来不及,土匪头子涌血倒地。
邵煜白随之落地,膝盖曲直间站定在尸体旁。
“是邵将军!”宋豆蔻看得眼睛直发亮,欢呼着跳了起来,“我就知道他会来的!”
声音落下,邵煜白的身影却是晃动了一下,随后他伸出手臂,搭在了树干上。
“随便摆个姿势都这么帅!”宋豆蔻双眼直冒桃心,吸了吸口水便好不容易站起身,蹦跶着往邵煜白那边去。
言清忆看得都忍不住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不曾想到的是,宋豆蔻刚到邵煜白身边,邵煜白的身子却又晃了一下,随后竟斜斜的倒了下去……扑通一声压在了土匪头子的尸体上。
宋豆蔻低呼一声!
言清忆见状,也跳了起来,扯着脖子道:“我就说你丑吧!你看他都被你恶心晕了!”
“你……”宋豆蔻咬死他的心都有了,但还是忙把注意力放在了邵煜白身上,费力的蹲下去拿膝盖拱他,“将军,将军您怎么了!醒醒呀!”
言清忆倒是注意到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几十个土匪竟然已经一个活口都不剩,林中却多出了许多衣着相同的男子,纷纷朝着这边凑近:“将军!将军!”
“主子!”入相率先赶至,扔下弯弓将邵煜白扶起。
出将也即刻赶到了一旁,见状忍不住担忧的嘀咕:“主子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啊!一帮小喽啰不是交给咱们就行了?”
宋豆蔻看着他们,感动的低喃:“没想到将军为了救我,真的会带着病赶过来……”
出将身子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才回头叫人:“先给豆蔻公主和言公子松绑!”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入相才带人将小路上的尸体都处理好。
倒是借用了之前土匪们挖的坑。
毕竟此处位于群山之中,小路太多,是那些住在山里的平民百姓通常才走的,被他们看到抛尸荒野的情况不大好。
若是丢到河里,又显得对那些靠河吃河的百姓太不厚道,所以埋了倒是个少去很多麻烦的好办法。
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顿,众人只能先将昏迷不醒的邵煜白抬进了豆蔻公主宽敞舒适的马车里。宋豆蔻还因此沾沾自喜的说着:“我也能帮到将军啊!”而后被出将憋着一股气的瞪了一眼。
宋豆蔻敏锐的察觉到了:“你瞪我干嘛?”
虽然她知道出将是邵煜白的侍卫之一,但她是公主啊,他怎么能以下犯上!
出将忍着怒问:“公主,您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宋豆蔻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转头又对她已经被松绑的丫鬟道,“彩雀,给我点儿水!说了半天话,渴死了!”
“公主。”见她悠然自得的喝起水来,出将忍着怒问,“您为何要走小道?”
宋豆蔻眨眨眼,打起车帘拿下巴指了指外头活动身子的言清忆:“那个怂包说的,这地儿小道多,显得官道不安全,挑条小道走,出事的几率低!”
出将又看了言清忆一眼,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负责掌控重要情报的入相在路上讲解过,言家的小公子言清忆是个只知仗势欺人又风流成性的小霸王,仗着身出将门,家境殷实,没少在京洛作威作福。
若不是因为他长得带着几分娘气,一直被阳盛阴衰的言家人当女儿宠,怕是早就得被丢到军队里折腾的不成人形!
这会儿入相又打起了帘子:“公主带来的大夫死了。”
宋豆蔻听得眼睫毛忽闪了两下,摊手道:“我早和父皇说过,别让我带着那个老骨头的,他手脚又不利索。”
这时候,言清忆也凑了上来,劫后余生使得他面色都红润了许多,似笑非笑的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无法理解?小公主了不得哟,全拿人命不当回事,带来的人死了大半,都不带伤心的!”
宋豆蔻白了他一眼:“你不说话会有人当你是哑巴吗?”
出将闭上眼忍了忍,尽量平和的低声道:“将军已经不省人事,劳烦二位不要在他身边吵了,让将军好好休养一下子吧。”
“啊?那我不吵了,我陪着他!”宋豆蔻立刻作出乖巧姿态。
言清忆见状,“嗤”了一声,优哉游哉的走开了。
出将其实也挺想把宋豆蔻赶下去的。可惜这是人家的马车。
他也理解了为什么主子会说,“宋豆蔻不行”。
小姑娘也太不讨人喜欢了!就他家主子挑剔的程度……没戏没戏!
入相的资历高,责任也要相对大些。出将看护着邵煜白时,他已经骑马将周遭联通的路况都打探了一遍。
又根据地图分析了一通,才回去对出将道:“主子病的较重,普通村庄里的郎中来了怕是也没作用。若要回城……咱们只有三条路能选。”
“哪三条?”出将刚给邵煜白喂过水,再碰他的额头,心里沉重不已。
烧到了这个温度……这还是装病么?
入相面上也有担忧,但比出将要镇定许多,铺开地图用手比划着解释:“这边,直接沿着这条小路向前,山路颠簸,且不止一窝土匪在,届时很可能会再次发生冲突。”
“若横穿去官道,有一段路会更加难行,除非退回去,但那样太耽搁时间。”
“还有一条,是水路。但是……淯江水贼猖狂,咱们百来号人也不好一齐走水路,想走这条就必定要减员,让其他人先行回去。”
出将握拳:“太医说过,主子需要静养。颠簸的路怕是不好再走了。”
转念一想,他又道:“或者,你能不能先到最近的城里,去请一位稍微好些的大夫来?虽说太医已经给主子瞧过,但主子骑马赶路折腾了一遭,这会儿又已不省人事,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入相想了想,觉得保险一些总没错:“那你们在这等着?”
“我们百来个人守在这总不会出事。”
话虽如此,在入相骑马走后的不久,这一行人就又出了变动。
为首的竟是言清忆在提醒。
“豆蔻公主归京属于大事,陛下派我来时说过万不能太晚回去,以免耽搁公主参加第一场团圆宴。此次沿路遇到山贼,如今不仅公主的人折了一半,我带的人也只剩了三个,还耽误了大半天的时间,我们若再不赶紧回去……怕是陛下会陆续再派人来,将这事情闹得更大。”
平心而论,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但这在出将听来,却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
还在琢磨着如何回应这件事,邵煜白倒是咳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
“劳烦言公子先带公主回京,本将军这里可以先借你们八十个侍卫护送。”
“主子?”出将没想到邵煜白醒来竟是先说了这个问题。
“既然这样,言某多谢将军了。”言清忆抱拳。
说罢,他扯了一把裂开嘴就要和邵煜白说话的宋豆蔻:“走啦,我的小娘子还在等我呢,赶紧把你送回去了事!”
“哎你干嘛,我不走,不走,我要陪着将军!”宋豆蔻急了,一个劲儿的要把言清忆往外头推。哪知一不留神,身子歪着倒了一下,竟直接压到了邵煜白带伤的胳膊。
……
豆蔻公主到底被言清忆拽走了。
“主子,您觉得如何?”出将扶着邵煜白坐了起来。
两人已经暂时移到了豆蔻公主原本用来装载物件的马车上。里面的东西全被掏了出去,显得车厢内部大了许多,却没什么软垫靠枕之类,邵煜白靠在坚硬的车壁上,脸色惨白一片,身子却烫人的很。
“我撑得住。”邵煜白不断地喘着粗气,每次闭上眼都要隔上一阵子才能睁开。
他倒是没想过,这条骑马跨过无数遍的路,会有一次走的这么艰辛。
“入相已经去找大夫了,您先好好休息着。”出将道。
邵煜白点点头,却道:“你听我说,这次公主遭遇山贼,多半不是偶然。不管是谁出的主意要走小道……定是有一个人有问题,或者……是被拿来当枪使了。”
“不是偶然?”出将一下子就想到了豆蔻公主说的,言清忆劝她走小路的话。
可仔细想来,豆蔻公主也并非可以摆脱嫌疑!
“主子,那咱们怎么办?”出将担忧。
邵煜白闭上眼道:“吩咐下去,之后有人靠近,一律拦住。有问题的,杀。”
黄昏之后,终于刮起了瑟瑟秋风。夜幕缓缓降临,山林里面一片寂静。
邵煜白闭着眼,只觉得这次的药效有些过火。不仅让他时常神志不清,还总是不由自主的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脑海里头,混乱一片。
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他先试用了一点点,这次再正式用,便将症状加深了。
蓦然!天空落下一道光亮!
紧接着,轰隆隆的闷雷接连响起。
眨眼间天色已然阴沉可怖,空气泛起潮湿的味道,卷过去的风终于掺了一丝秋日的冷意。
出将打起车帘道:“主子,要下雨了。”
邵煜白的左手正抬着侧车帘,闻言沉声回答:“我知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真是应景的很!
须臾间,雨打树叶声已完全笼罩了这片树林。
淅淅沥沥,催人入睡。
唯独守在马车几十尺之外的侍卫们不敢有片刻松懈,随时竖着耳朵聆听动静。
夜深之时,果然出现了异动。
“哒哒哒哒……”
马蹄踏地声渐渐响起,伴随着女子挥动马鞭的声音越来越近。远远就能看到她的披风正被鼓起,呼啦的响声也愈发清晰。
侍卫闻声相互对视,纷纷藏去了树后,却见女子身后竟还跟着大队人马。
眼见前方的树木越来越多,大队人马中,为首者眉头一皱,果断地抬起了手。
“弓骑兵准备——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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