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告状
温婉蓉要他们在花厅稍等,又叫冬青赶忙拿去给英哥儿试一遍。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冬青折回来,手里拿了一件衣服,一条裤子,把不合适的地方一一告知。
大宗正院的人接过要改的衣裤,说过两日再送来,便离开。
原本是件极小的事,谁知要巧不巧被景阳宫的宫女发现。
小宫女去大宗正院拿八皇子的份例,正好看见桌上两件小衣服,看大小和颜色,以为是八皇子的,还问:“今年怎么就两件衣物?奴婢记得往年没这么少。”
当差的不知对方来历,正在做登记,头都没抬一下,声音凉凉:“那是婉宜公主的,别动!”
小宫女很小心哦一声,心里纳闷:婉宜公主那边,除了多一份郡主份例,怎么还有男孩子衣物?
转头,回到景阳宫,小宫女向齐淑妃说起这事:“娘娘,您说怪不怪?”
齐淑妃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把八皇子往怀里搂了搂,不咸不淡道:“没什么好奇怪的,有太后照拂,什么事都可破例。”
八皇子自顾自玩着手里的小木剑,听懂大人间说话,低着头回应:“母妃,请父皇下令,杀了那野种不就好了。”
此话一出,别说小宫女,连带齐淑妃都愣了愣。
“这话谁教你的?”齐淑妃很快反应过来,一把夺过八皇子手中的木剑,扳过身子,面对面直视。
八皇子大概被掐疼胳膊,扭捏几下,没挣脱,有些生气,嚷道:“母亲说的!父皇想杀谁就杀谁!”
齐淑妃明白孩子嘴里的母亲是打入冷宫的生母,神色冷下来,屏退宫人,单独留下八皇子,狠道:“八皇子,下次再听见你说大逆不道的话,别怪本宫不客气!”
“你敢!”八皇子小脾气上来,朝着齐淑妃的小腿踢一脚,转身跑掉。
齐淑妃没想到孩子劲不小,摸着踢疼的小腿骨,大喊:“来人!把八皇子抓回来!”
没一会,几个宫女太监,合力抬手抬脚把孩子抓回里殿。
这次齐淑妃动真格,叫宫人守住门,拿戒尺开打。
八皇子在生母身边从未挨过打,头一次被齐淑妃教训,哭得半个景阳宫都听得见。
但哭也没用,从这天起,齐淑妃叫他明白,从此以后既不会有生母的宠溺怀抱,也不会有讨好宫人上前求情。
八皇子被打,老实两天,第三天偷偷跑出景阳宫,在路上遇到一个宫女,就命人带他去仁寿宫,他要告状。
宫女不敢得罪齐淑妃,也不敢得罪八皇子,犹豫片刻,把孩子带到仁寿宫门口便匆匆离开。
八皇子一见太后,哇的一声哭起来,一个劲嚷母妃打他。
太后见半大孩子哭得可怜,忙叫人把孩子带过来说话。
八皇子指着屁股,说这里疼。
太后叫老嬷嬷把孩子裤子脱下来,就看见一条条紫红的条印横在两个屁股蛋上。
“叫齐淑妃过来说话!”太后面色铁青,又叫人带孩子去上药。
齐淑妃第一次感受小孩子难缠,她天真以为多个皇子傍身就可高枕无忧,没想到无远虑,必近忧。
仁寿宫因太后发火,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齐淑妃跟着嬷嬷小心翼翼进殿给请安时,没发现八皇子的身影。
“常言上慈下孝,你既为母妃,便应该有母妃的样子。”太后神情严肃,手里拨着翡翠佛珠,一瞬不瞬盯着齐淑妃。
齐淑妃心知肚明太后为何事发火,跪在地上认错:“太后,臣妾打了八皇子,是臣妾不对,可孩子小小年纪口出妄言,臣妾一时气涌心头,才动了粗。”
太后质问:“他说什么,被你打成那样?”
齐淑妃把八皇子说的话,一字不漏禀告太后,太后听了,微微一怔,问出同样问题:“这话谁教他的?”
齐淑妃说是八皇子生母。
“真是胆大妄为!”太后勃然大怒,叫老嬷嬷来传话给八皇子生母,告诉她这辈子,直到死都别想见孩子。
老嬷嬷领命下去,齐淑妃嘴角扬起似有似无的笑。
转头,太后叫齐淑妃起身:“这孩子小,好好教,兴许有救。”
齐淑妃低头,面上谨慎道:“太后方才教训得是,都怪臣妾教子无方,可八皇子这些话若被圣上听见,就怕不是被臣妾打几下这么简单。”
太后听这话没吭声。
齐淑妃察言观色,斟字酌句:“太后,民间有家训,溺是害,严是爱,臣妾虽不是八皇子生母,却一门心思盼他成才。”
这话不假,太后是过来人,自然明白皇子成才意味什么。
语气缓和:“你下次记得用对方法。”
齐淑妃忙福礼应是。
稍晚,八皇子被齐淑妃带回景阳宫,接着晚上又是一顿戒尺。
齐淑妃打完后,像拎小鸡一样拎起八皇子的衣领,大力捏住孩子的下巴,把小脸捏变形,恨恨道:“你下次再敢偷跑出去,本宫打折你的腿!”
八皇子连着被打两次,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彻底老实了,满眼惊恐盯着齐淑妃,大气不敢喘一声。
偶尔有风言风语传到仁寿宫,太后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八皇子生母把孩子教歪了,想改正岂是一朝一夕。
相比之下,老嬷嬷跟太后提及温婉蓉及英哥儿:“说起来,还是婉宜公主教子有方,同样岁数的孩子,生性两样。”
太后一语不发,除了叹气就是叹气。
要说八皇子真的脾性顽劣,屡教不改吗?
并非如此。
半大的孩子,哪有不怕打,而齐淑妃全为教育孩子吗?
也不是。
她近段时间心情极差,究其原因,是大宗正院多加英哥儿那份份例引起的。
齐淑妃心思,温婉蓉果然深得太后喜爱,明眼人一看英哥儿和牡丹怎么回事,硬生生被她白的说成黑的。
不但不责罚,还得赏赐。
一个优伶生的贱种也配?!
齐淑妃想起牡丹眼角眉梢的勾人劲儿,气不打一处来。
夜深人静,她睡不着,思忖自打中秋宫宴后,皇上没再提及关于兰僖嫔一句不是,难道皇上没看出那小崽子和牡丹的关系?
肯定看出来了。
何况宫宴上她故意指出,皇上那么精明,怎会不知。
怎么就不追究了呢?
想当初自己小产后,被皇上冷落许久。
临到兰僖嫔头上,结果就不一样了呢?
这口气,这番对比,让齐淑妃内心怨气横飞。
她心思,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反正水搅混了,不介意再混一点。
接下来的日子,秋雨不断,一连几天阴雨连绵,雨滴顺着灰白瓦片淅淅沥沥落到地上,发出简单又枯燥的滴答声。
早晚寒凉,温婉蓉提前几天叫人翻出冬天的衣服,薄袄上身,大人小孩皆是。
仁寿宫见天气不好,特意命人告诉温婉蓉雨天不必进宫定省,她也闲下来。
老太太屋里考虑有老人和孩子,早晚开始点炭盆取暖。
温婉蓉过去教英哥儿写字时,屋里余温正好。
英哥儿自从中秋后,变乖不少,叫他写字就写字,也不像之前淘气吵着出去玩,不写字的时候就静静窝在冬青或老太太身边,有时听大人念书,更多时候是发呆。
温婉蓉不想挑起孩子的伤心事,尽量多陪在身边,跟他说宫里趣事,把注意力引到别处。
英哥儿每次极认真听她说话,然后总问爹爹什么时候能带他骑马。
可越到年底,朝廷各官各职越忙,因为冬至放假十几天,所有公务要在年头安排妥当。
覃炀几乎早出晚归,别说见孩子,一连好多天和温婉蓉聊天的时间都没有。
温婉蓉倒能理解,但在孩子眼里,尤其英哥儿眼里,覃炀永远是忙忙忙。
所以每次孩子问起覃炀,温婉蓉尽量不说忙,而是给希望,说等过段时间。
英哥儿有些沮丧“哦”一声,却没有一丝抱怨,只是很乖巧地说“英哥儿再等等”。
温婉蓉心里过意不去,晚上睡觉时,跟覃炀提一嘴,叫他有空陪陪两个孩子,飒飒倒还好,一副少年不知愁滋味,每天最开心两件事,吃睡睡吃,也会说话,就是不好好说,不高兴、不愿意、不耐烦,统统两个字“不要”,管你天王老子地王爷,全看虎妞心情。
对比下,英哥儿显得深沉许多。
也许大几岁的缘故,也许太早经历人心险恶,温婉蓉不止一次发现英哥儿眼神透出同龄人不该有的成熟。
她想,覃昱已然如此,难道英哥儿要步他后尘?
覃炀明白她的意思,眼下不止枢密院忙,朝野上下都很忙。
他搂着温婉蓉的肩膀,拍了拍:“有些事,实话实说,反而没事,再说早熟没什么不好,我跟祖母提过,族谱上嫡长子写覃英的名字,既然身为长子,有他该担的责任。你以为一家之主那么好当。”
温婉蓉于心不忍,窝他怀里:“英哥儿才多大,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覃炀微乎其微叹息一声,闭上眼,感叹一句“是命就得认”,然后睡觉。
温婉蓉小声抱怨,说他心大,什么事都能睡得着。
覃炀笑出声,抱紧软香软玉的身子,带着几分倦意道:“老子心烦也得睡,不然明天早朝你替我去?”
温婉蓉心思,她有这能耐就好了,翻身,闭眼,睡觉。
隔天一早,雨淅淅沥沥只见大不见小。
覃炀出门时,天还是黑的。
温婉蓉一手掌灯笼一手撑伞,送他到垂花门,说话间竟能哈出白气。
覃炀说天冷,要她赶紧回去。
温婉蓉摇摇头,说什么都要送上马车:“这天气你别冒雨乱来,下午申时我叫府上马车准点到枢密院外等你,你忙完就坐车回来。”
覃炀笑了笑,低头吻一吻红润的嘴唇,浅尝辄止,转身离开。
温婉蓉见天色尚早,又不用进宫定省,安安稳稳回去睡回笼觉。
原本辰时该去老太太那边给飒飒喂早饭,天气一冷,人睡下去就不想动。
她睡得迷糊,就感觉有只微凉的小手在脸上蹭来蹭去,而后缓缓睁开眼,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盯着她,满脸担忧。
温婉蓉立即坐起来,把孩子抱到床边,问:“英哥儿,你怎么过来了?吃了吗?”
英哥儿奶声奶气回答吃了,又问温婉蓉:“娘,你生病了吗?”
温婉蓉笑起来,叫红萼拿来外套,先披上,笑道:“娘没生病。”
英哥儿继续问:“那今天辰时怎么没来喂妹妹?”
温婉蓉失笑,她想总不能跟孩子自己睡过点,答非所问:“你和妹妹吃好了吗?”
“吃好了。”英哥儿像小大人一样复述,“妹妹是乳母喂的,吃得好香,把碗里的蛋羹都吃完了。”
温婉蓉哄孩子般“哦”一声,反客为主:“英哥儿吃完了吗?”
英哥儿很听话点点头,指指鼓鼓的小肚子,认真道:“英哥儿也吃完了。”
“真乖。”温婉蓉低头亲吻一下英哥儿的额头,准备起床,“你先等等,娘洗漱完就带你回曾祖母那边。”
英哥儿说好,然后溜下床,老老实实坐在八仙桌旁,等温婉蓉。
温婉蓉以最快速度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便牵着英哥儿出门。
在抄手游廊里,她对孩子说:“天气冷,有什么事找冬青就行,不要一个人跑出来,冻冰了怎么办?”
英哥儿仰起头,不假思索回答:“可英哥儿担心娘亲。”
温婉蓉笑着摸摸他的脸,问冷不冷?
英哥儿摇头。
等到了老太太屋里,英哥儿屁颠颠跑去拿来字帖给温婉蓉看,讨好道:“娘,英哥儿今天自己先写的。”
温婉蓉拿起来认真看一遍,夸他有进步。
然后又去抱飒飒,一边拿书教飒飒说话,一边督促英哥儿写今天的任务。
冬青给老太太添茶时笑:“您看夫人带着小爷和大姑娘,一看就是一家子。”
老太太见温婉蓉对英哥儿的态度,安心不少:“当初把英哥儿交给她是对的。”
温婉蓉听见,只笑不语,继续教两个孩子。
英哥儿写半个时辰,就休息一刻钟,温婉蓉会翻阅字帖,指点出哪里写得好,哪里写得不好。
说话间,外面传来红萼的声音,说宫里有急事找夫人过去。
温婉蓉听着纳闷,心思太后不是叫她不用进宫定省吗,怎么又有急事,叫红萼进屋:“来的是仁寿宫的嬷嬷?”
红萼摇摇头:“垂花门的丫头认识仁寿宫的嬷嬷,说这会子来的面生,但宫里轿撵已经停在府邸门口,就等您过去。”
英哥儿一听温婉蓉要进宫,不大乐意,抱着温婉蓉的膝盖,小声说:“娘,能不能别去。”
冬青见状连忙拉走英哥儿。
温婉蓉临走前摸摸飒飒和英哥儿,又特意对英哥儿说,去去就回,不会耽误很久。
英哥儿虽极不情愿,最终松口,抱了抱温婉蓉的大腿,仰头说:“娘亲,快去快回呀。”
温婉蓉轻嗯一声,抚摸他的额头,转身出了屋子。
正如红萼所说,来接她的不是仁寿宫的人。
可对方恭恭敬敬请她上轿撵,一言一行挑不出错。
一路上温婉蓉估摸时间,悄悄掀开轿帘瞅一眼,发现已经入宫,可方向并非后宫,而是前往御书房的线路。
她心底一沉,脑子转得飞快。
这个时间皇上找她,为什么事?
为牡丹?
还是中秋宫宴的秋后算账?
温婉蓉满心疑惑,再等进到御书房,听见里殿传来齐淑妃期期艾艾的哭声,恍然几分。
御案前,她行跪拜大礼,磕头请安,不动声色扫一眼坐在下座的齐淑妃,继而开口:“婉宜不知皇叔百忙之中,找儿臣何事?”
萧璟神色冷淡,一串紫檀木串珠在手里敲来敲去:“齐淑妃告诉朕,你和兰僖嫔联手陷害她,可有此事?”
温婉蓉听着一愣,很快反应,应声:“儿臣从未做过陷害后宫嫔妃之事,至于和兰僖嫔联手,更是无稽之谈。儿臣是去过合欢苑一次,皇祖母叫儿臣跑腿,代送一盒人参而已。”
她抬出太后,果然皇上语气稍缓:“原来如此。”
齐淑妃却咬死她:“皇上,婉宜公主分明狡辩,仁寿宫的嬷嬷,姑姑多得是,为何非要公主千金之躯去看一个嫔位?除非她们关系好,不然臣妾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萧璟并不说话,视线转向温婉蓉,等待下文。
温婉蓉不知齐淑妃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就事论事:“皇祖母为兰僖嫔小产一夜未眠,儿臣担心皇祖母身体,便主动请缨探望兰僖嫔伤情,皇叔,儿臣出于仁义。”
说到这,她话锋转向齐淑妃,眼底透出几分冷意,反唇相讥:“说起探病,儿臣倒想起另一件事,兰僖嫔进宫没多久,齐淑妃大病过一次,儿臣也去景阳宫探望过淑妃娘娘,难不成那时想和娘娘联手?对付谁?”
齐淑妃没想到温婉蓉会拿这事反击自己,愣怔片刻,忽而笑起来,对萧璟低头福礼:“皇上,臣妾说公主与兰僖嫔联手还有其他证据。”
萧璟尾音上扬哦一声,饶有兴趣看过来:“你说。”
齐淑妃毫不留情面撕破脸:“皇上,兰僖嫔是公主弄进宫的,并且公主亲口告诉臣妾。”
温婉蓉就知道齐淑妃迟早要挑破此事。
上次在仁寿宫说过一次,太后压下来了,这次终于找到机会在御书房告她一状,想置于她死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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