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后宅,燕旭和燕晖见到爹自然拥上来亲热问好,燕晖习惯性的抱大腿:“爹,比高,比高,娘说我又长高了。”一只白嫩嫩的小胖手从自己头顶比划着到父亲腰间。
燕旭已经会为归家的父亲端上一杯茶,再恭恭敬敬行礼问好,一板一眼就像个小大人。燕云第一次认真打量起两个小儿子来,他们都更像母亲,瓜子脸,柳叶眉,细长眼睛。
侯夫人兴许是因为养过一对双胞胎所以日常也爱把哥俩打扮成一样的装扮。只见都穿一模一样的十二团缠枝宝相花的袖箭圆领大红外衫,头上都带红缨儿的缠丝紫金冠,颈子上挂的金项圈璎珞华美,具是明珠美玉。哥儿俩容貌虽然算不上俊美但皮子雪白,尤其是燕旭更是冰雪一般,瞧着个雪堆出来的纤细人儿生怕说话声音大了把他吹倒、吹化了。
看着小哥俩遍身锦绣、再看看屋角侍立的、外面一溜儿垂首听候的丫鬟婆子,燕云心里酸涩得如同吃了青橘。他随口安抚了儿子,打发了他们连同丫头婆子一并离开。
懒洋洋靠在软塌上的侯夫人本是靠着个天青色的引枕、手托香腮微笑着看着夫婿和儿子的天伦之乐,见房间突然被夫君清场,不禁坐起来,一双含情妙目凝睇着夫君。
“碧烟,有件事你要知道。”看着心爱的女人,燕云缓缓开口。
·····
柳枝是在这惊天动地变化后十日到达南泉的。彼时连庆祝剿灭南海一窝蛟的庆功会都开过了,南泉港街头巷尾还在津津有味的说着燕侯大展身手的神奇故事,只差没说他是海王龙的化身了。
陪着柳枝的是白琪和李四,白琪小心翼翼看着面无表情只紧紧抱着白糖糕的柳枝:“呃,小嫂子你别这样,开心一点啦,你们小夫妻又要见面了——”“管他去死!”柳枝恶狠狠打断白琪,不等船停稳就要往下跳。
李四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扯住她:“小嫂子这可跳不得,这是大船,跳下去会摔断腿的。”
上了岸柳枝只要去六福巷,白琪想着在码头拉拉扯扯不好看,而且他见到码头并无燕云派人来迎接之人心里也基本有数了,就低声叮嘱了李四好好儿看着柳枝,别叫她出事。
李四护着柳枝坐了个车走了,白琪看着俩人背影微微摇了摇头,他正要自己离去却突然出现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满脸热忱:“白大爷?这边请,车子已经备好,小的来迟了请大爷别见怪。”
白琪跟着走到边上看着有着制式的车子,低调的旌铭上用石青色绣了个燕字。白琪也不多说,只上车,想着自己父亲一个富商而已,都是姬妾成群,嫡庶之间暗潮汹涌。这富贵虽然说迷人眼,可还真不是好享用的呢。
想想李春和柳枝这样炮仗般的性子,白琪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柳枝素来开朗活泼,也从没什么架子,随手帮这些单身糙汉子做饭收拾屋子都是经常的,而且笑嘻嘻的从没流露出嫌弃。她木着一张脸儿不说话的样子李四还是第一次看到,虽然说他已经帮李春说了几箩筐的好话但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这头黑熊般的汉子也只能对着手指缩在角落里了。
车子到了六福巷,六福巷比平日里似乎多了一份喜气,半敞开的大门传出热闹的话语声,空气里都洋溢着欢喜,柳枝有些愣神。
“娘子!””小嫂子!!“”大姑娘!!!“几重的叫声扑向柳枝,男声明显被又尖又高的女声遮盖住了。张三看着女人们激动的狂奔而去,搂抱做一团,就连白糖糕都被从柳枝怀里扯出来丢在一边。他插不上嘴也插不上话,只好悻悻的和李四一起蹲院子角落去说说男人的话题。
“娘子你可算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我在家里等得提心吊胆的怕死了,你明明是跟着李小爷去吕宋啊怎么突然朝廷又说什么匪不匪的,唉这些杀千刀的我们在燕子岛上住了好些年没人管过怎么突然来个一窝蛟什么的,唉苦了我们了,这下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呢。还好那个什么卢大人燕大人是好人,知道谁是一窝蛟谁是正经人,真是青天大老爷啊。只要你没事就好了,唉娘子你吓坏了吧。”
杏蕊挺着大肚子眼泪汪汪,叽叽呱呱,要是卢溪月和燕云在一定会以为这是白琪的亲姐妹,感叹燕子岛的风格原来是一脉相承。
柳枝有些懵,杏蕊每次都是这样大惊小怪仿佛她经历了什么大不得了的事情,张妈也挤在一边用围裙抹着眼泪,嘘寒问暖,说她黑了瘦了。这些每次回六福巷都经历过一次她已经见怪不怪,只这一位圆圆脸儿、矮矮胖胖的妇人紧抓着自己的手要捏碎一样,泣不成声:“大姑娘,大姑娘,让李妈好好看看我的大姑娘,这脸儿这手儿···你这模样一点儿没变啊。”
“李妈”柳枝正委屈着呢,“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正是李妈,两人抱头痛哭。柳枝仿佛回到了花石县,变回了那个受了委屈就找李妈的小姑娘,一股脑的把自己的害怕和委屈都哭出来。还是张妈和杏蕊把两人劝了又劝,好不容易停了哭泣,两人拉着手回了房间,柳枝急切的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李妈怎么突然来了,爹娘还有妹妹呢是不是也一起来了。而李妈也想知道大姑娘和李春过得到底好不好,吃苦了没有。
俩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对方。柳枝先问:“我爹娘还好吗?小幺儿还好吗?她是不是要出嫁了?”
李妈则第一句就是:“大姑娘你真的还没有生娃娃吗?李春有毛病?”啧啧,这谁是自己人从一句话就可以看出来。自己带的大姑娘肯定是千好万好的。
李妈是听杏蕊说的,知道柳枝这些年连怀都从没怀上过,急得长吁短叹,在南泉短短几天都已经把出名的庙宇打听清楚了,决定等见到大姑娘就一定带着大姑娘去庙里好好儿轮番上香。
柳枝这段时间就没安生过,隔几天就出一个事,隔几天就出一个事,有生死攸关的,有怒火攻心的,她自己的事还一肚子委屈没地方出气,又听着李妈说的不亚于话本子里的故乡轶事,颇有些应接不暇。有些属于不相干的人的狗血听得她咂舌不已,然而听到好些和自己有关的耸动变故所到冲击不免心力交瘁。
柳枝从家里离开今年已经是第五年,虽然说李春不讲究,万事随她,可她自己讲究,心里总想着要把俩个人的小家弄得舒舒服服,漂漂亮亮的。她离家时刚满十六岁,俩个人都没有长辈在身边指点,有些事儿做出来哭笑不得或者柳枝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靠自己慢慢儿琢磨。
现在见到李妈,真是如同小船靠港般亲切,杏蕊给她们续了好几壶茶,到了晚上点灯的时候张妈喊了几次吃饭才匆匆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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