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之间,我泪流满面,手指慢慢收起,握着他的肩头,语凝道:“我不怕痛苦,我怕记不得你,眠迟……为什么要我忘记你?”
眠迟,这个名字,就像一个魔咒一样,让我心房的位置,几乎难受的痉挛,被人狠狠的挽住,不能呼吸,疼得出了眼泪,仿佛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表述的东西。
他的白衣,在我泪眼模糊之下变成了如红色月下美人,一样惊心动魄的红,就像我曾经嫁给他,穿的红嫁衣一样,如血如荼!
他微微升起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手抚摸在我的脸上,擦拭着我的眼泪:“我多么希望,你不要想起,我多么希望,你做回原来无忧无虑的萱苏!”
“你不喜欢独孤玄赢,我让人杀了他,你不喜欢箫清让,也是没关系,你在后宫之中,也是无人敢欺凌的,为何偏偏执着于想起我,我带不了你幸福,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
我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抓住他的手紧紧的贴在我的脸上,我的手冰凉,就像我堕入冰冷的河水中一样,凉的刺骨,凉得仿佛骨头像冰锥扎着一样。
泪水糊住了他的手,我拼命的与他相说:“眠迟……没关系,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只要能与你在一起,生死我不在意。我已经报仇雪恨了,我不要无忧,我不要快乐,我也不要无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只要他这个人,其他的我都不要,对他我已深入骨髓,我认识他久矣,我爱他比曾经爱独孤玄赢爱的多。
我爱他那如漆黑夜的眸子,染上了笑意,就如撒满了细碎的星光,让我沉沦,让我恨不得醉死在他的眼眸中。
“你真傻!”独孤倾亦无奈的苦笑,垂下眼睫,慢慢的抽手,明明我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明明他没有用力,可是他却抽了出去,他后退,我上前,我跟他力争:“我不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想起了一切,眠迟你没有死对吗?你在哪里?在昆仑对吗?”
独孤倾亦一直后退,后推的红色月下美人下,那些盛开的月下美人,在他碰触到它的时候,缀满枝头上的花,瞬间,飞舞起来。
飞舞着把独孤倾亦包裹起来,我疾步上前,大声的呼叫:“眠迟……”伸手去拉他,红色的月下美人花瓣就像利刃一般袭向我,划破我的衣服,刺进我的肌肤,花瓣染着我的血,飞舞到天空中,缓缓落下。
独孤倾亦在花瓣中,张口对我道:“别再找我,忘了我,彻底的忘了我……”
“不……”我撕心裂肺的对他吼道:“想让我忘记你,除非我死了,不然的话,你这辈子想都别想,我让你死不安息……”
“呵呵……”独孤倾亦低低的笑了起来,整个空间,仿佛都弥漫着红色的月下美人,天生地上都是月下美人的花瓣,像血一样的颜色。
“死都不安息……”他重复着这句话,如夜漆黑的眸子里盛满了哀伤,那些红色的花瓣裹着他,画面绝美得让我的心越发的疼。
“是!”我对着他大叫:“独孤眠迟,你若死了,你的弟弟箫清让我会让他去陪你,你的两淮,我会把它搅得天翻地覆,我让你死不安息,我让你的灵魂无处安放!”
这种自欺欺人的威胁,让我涕泪横流,仿佛要把今生的眼泪全部流干了一样。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凉,悲凉我的心一阵一阵的抽搐,他说:“那就叫我的灵魂无处安放好了,终究是我自己太过任性了……”
“不……”
我对着他喊不,我奔向他,我想抱住他,我想温暖他的寒冷的身体,我想跟他说,我的身体是暖的,我能温热你……
可是我的手触碰到他的身体……他就像一颗巨大的花朵,盛开,颓拜,花瓣飘零,随着风四散……
“不……”我歇斯底里的大叫,我扑了一个空,我眼前的人,在我面前,化成了红色月下美人,变成了花瓣,在我面前一点一点的消散,飞舞在我的头顶,飞舞在我的周身。
先前那一颗巨大的红色月下美人,因为他的消失,缀满枝头的花朵变得光秃秃只剩下残枝,绿叶也没有了。
时间仿佛凝固,我在也站不稳,重重地向地上坐去,趴在地上泣不成声,再也起不来,嘴里不断的喊着:“眠迟……眠迟……”
回答我的只有风,只有花瓣……
满天飞舞的花瓣,落地,把我层层包裹,仿佛要和我融为一体,又仿佛是他的怀抱,冰冷带着心安……
这种心安,让我知道,他不在我的身边……
无论我怎么呐喊,无论我怎么撕心裂肺,他听不见,看不见,他不在我的身边。
坐在地上的身体,慢慢的向厚厚的花瓣中倒去,我被红色的月下美人给埋了起来……我佯装着我躺在他的怀中……
与他天荒地老…
我自以为是的天荒地老,却被冰冷打断,还被一声熟悉急促的声音打断:“别再睡啦,再睡就死了,赶紧给我醒过来!”
抬手的力气没有,我只能喃喃的说道:“我看见眠迟了,我见到他了……我想和他在一起……”
“啪!”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疼痛使我瞬间清醒,桓芜熟悉的声音,对我大骂道:“赶紧给我醒过来,想起来了,还睡个屁啊,你在梦里不出来,想死直接讲!”
我翻身而起,身上的红色月下美人,像从来不存在一样,睁开双眼,寒冷再一次刺骨……
桓芜用手拍着我的脸,我望着天空,天空阴霾,像是要下雪了一样,而我此时正躺在雪地里,浑身湿透的躺在雪地里,身上都结了薄薄的冰层。
“你个混蛋!”我咬牙骂道。
桓芜那红的一双眼睛,闪过欣喜,道了一声:“得罪了!”把自己的披风和衣服一解,放平在地上,着手就来把我一身湿漉漉的衣裳给扒光。
身未着寸缕,直接被他安放在他的披风中,他迅速的一裹,把我包裹起来,我湿漉漉的长发,接了冰发硬……
他把我从地上抱起来,贴近他的胸口,我打着哆嗦,牙关打颤,抖的厉害:“桓芜,你就是个混蛋,你想要我的命啊!”
桓芜紧了紧手中的动作,低头龇牙咧嘴笑:“不把你扔下去,怎么解决你的控梦,你现在是不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被他一说,咯噔一下,陷入沉默。
桓芜抱着我就走:“江淮属于江南地区,有的就是水,之前你也是在水边,发了疯,所以我便大胆的揣测,有人对你使用控梦,跟水有关,燃烬这个地方,若是在木桶中肯定达不到这个效果,没有办法只能铤而走险,把你推到河里!”
“不过现在看来,我赌赢了,你的控梦,第一个对你使空梦的人,是把你扔进水里,通过水做媒介,让你经历死亡忘记一切,你现在想想,是不是这样?”
我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了,整个人冻得直打哆嗦,燃烬这么冷的天,他只简单的披风和衣服根本就遮不住寒冷。
没好生气的骂道:“我都快死了,没有力气说话,你能不能走快一些!”
“死不了!”桓芜道:“你没见到独孤倾亦你是不可能死的,别再说不吉利的话,等会儿有你好受的,赶紧的,我刚刚说的是不是?”
“是!”被他裹得像个粽子一样,我只得如实说:“如果那是你口中所说的控梦,我第一次被人控梦是偃师,应该是箫清让的师傅,我受到了惊吓,他把我扔到河里,醒来之后我忘记了,我来过两淮!”
“我父亲和娘亲也从此以后,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两淮,那个时候我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第二次控梦,就是我和独孤倾亦成亲的那日,在运河边,我堕落运河之后,想起了曾经往事!”
“我是被你救上岸的,救上岸之后,我好像产生了幻觉,幻觉独孤倾亦来到了我的身边,他跟我说要我忘了他,然后我忘了看,我不知道这一次是谁对我使用了控梦!”
桓芜沉默了些许,一双红色的眸子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在你的梦里,可还有其他什么事情?”
这下轮到我沉默了。
沉默许久许久,我才说道:“桓芜,有一件事情你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也许你要杀的人不止一个,是两个!”
桓芜惊诧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不要卖关子直接说来!”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冷气:“如果箫清让是独孤倾亦的弟弟的话,那么独孤倾亦还有另外一个弟弟,名叫:偃息,和他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唤他为:眠迟哥哥…”
“你说什么?”桓芜抱着我,垂着眼睛双眼欲裂,双眼越发的红,就像随时随地能滴出鲜血一样,一字一句的重复着问我:“有一个双生子存在,你确定没有看错?你在什么时候看过的,在哪里见过的!”
我冻的都快死了,还在这里和他漫不经心的雪下聊天,真是要人命。
“七八岁在两淮的时候,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不见光的偃息,当然,你还记得威胁你,在你手脖子上绑有丝线的偃师吗?”
桓芜眉头一拧:“你不要告诉我,他就是另外一个孩子?”
努力的呵笑一声:“你真聪明,他就是另外一个孩子,那个名叫偃息的孩子,一心一意想置我于死地的孩子,当然……箫清让在那个时候也想置我于死地,真是难为他,明明很早很早就认识我,却装着不认识我的样子。”
箫清让你那残忍的手段,真是历历在目,犹如昨天发生一样,那么小的孩子,惦念的怎么把我挖心,惦念着怎么把我做成最顶级的木偶……
时过经年以后,假装一往情深,可以做阉人也要陪伴我的左右,你要的不过是独孤倾亦注意,你要的不过是独孤倾亦手中的权势和月下美人。
桓芜走着走着直接停了下来,我在他的包裹之中,根本就焐不热,全身快趋向僵硬,他望了望天,脸色比我这个刚刚在冰河水里洗完澡的人还要难看。
难看的我不怀疑他随时随地要把我丢下去,自己走,带着试探,小心斟酌语气:“桓芜,你是怎么了?难道你不想知道我记忆里的所有一切吗?”
桓芜眨了眨眼睛,如梦初醒般,望着远方的视线,慢慢的垂了下来:“起风了,天阴了,要下雪了!”
“什么?”
我被他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咱们两个好歹到了今天这地步,得相互扶持,一起去昆仑!”
桓芜闻言,嘴角勾起如雪苍白的弧度:“萱苏,如果有一天我要大开杀戒,我不是我的时候,你要瞅准机会,一刀结果了我,我谢谢你了!”
被他的言语,吓住了,急忙问道:“为什么要这样说,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说出来,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就像现在的我,最坏已经如此,其他的还能坏到哪里去?”
桓芜冲我笑了笑,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话:“你不懂,命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公平的,十全十美,完美的人,完美的人生,才是真正的凤毛麟角,别看有些人生来富贵,其实他有的时候还不如寻常百姓知足常乐!”
“那……”
“我先带你回去!莫要得了风寒!”桓芜不想和我再继续话题下去,引了话题,抱着我快步的走了起来。
这一路上没有再和我说一句话,一直到燃烬的客栈,客栈里烧的炭火啪啪作响,虽没有温暖如春的样子,好歹比外面好过千倍万倍。
他命店家打来热水,我的身体暖了很多,他面色严肃的对我说道:“我现在拿兵符,去军营里面,挑选趟趟路的人,你好像在热水里泡着,千万不要让自己生病,在冰天雪地的昆仑,生病就是死!”
我点了点头,“速去速回,早点去昆仑,我不会让自己生病的!”
桓芜这才走了出去。
热水里面有姜,进了里面,打着冷颤,毛孔像全部都打开了一样,舒展开来,还是热,让人想到了生,冰冷从来仿佛都带着死亡的意味。
手浮在水上,仿佛水里都出现了独孤倾亦的勾唇一笑的音容,水波荡漾之间,他又消失不见。
这一桶的水,我慢慢的深吸了一口气,憋着,直接从桶壁处滑了进去,整个人在桶里,睁着眼睛……
河水……
洗漱水…
都是水,如果从水中能见他,我愿意尝试……
等待……等待……
一直等待,等待着我吸的那一口气憋不住,我也没有看见他,没有办法,憋不住气的我,瞬间浮现出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不争气的眼泪流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伴随着脸上的水珠子一起落在桶里。
桓芜这个言论真是骗人的把戏,根本就进不了梦境,不死心的我,又再一次试了一下,这一次仍然以失败告终,在一直憋不住气的时候出来,在里面什么都看不见。
还呛了几口洗澡水,因为有姜,辛辣的厉害,全身泡得发热,才从桶里出来,换好衣服,包的头发擦拭着,在头发半干不干的时候,桓芜满身风雪的走进来。
银白色的头发上,落上的雪,他伸手拍着肩头的雪,对我道:“下雪了,鹅毛大雪,我们该走了!”
我一愣一下,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放任着不管,开始把厚厚的棉衣披风穿戴整齐。
头发窝在毡帽之中,半干不干倒也不是那么难受,做好这一切,我走到他面前:“走吧!”
他眼中映着我臃肿的样子,没有任何笑意,拍雪的手摊开,“吃下去,至少暂时性的不会让你得了病!”
不疑有他,直接捡起他手中的药丸扔到嘴里,吞咽下去说道:“谢谢,我不会让自己生病的,你也是,天寒地冻的,保重自己的身体!”
“这个还给你!”桓芜把月下倾城递给我。
我狐疑的接过来:“你不是还要用吗?我不着急的!”
没有他我想不起来任何事情,虽然他的做法有些激烈,可也是无奈之举,我现在对他,是信任的。
“还有这个!”桓芜把他的白玉棍也递了过来,白玉棍在他的手中正如他和黑衣少女打架时的样子变长变利了。
他手指着白玉棍的一头:“如果有一天,我杀一个人,杀两个人,杀第三个人的时候,你记得,用尽全力,拿着这头,对着我的胸口……”
他把白玉棍扣在他的胸口,心房跳动的地方,对于我说道:“就这个地方,用我老祖宗的东西,不要心软,杀了我……”
眼中全然震惊,后退,摇头,惊恐道:“不……我下不了手,下不了手杀一个帮助我的人!”
“没有什么下不了的!”桓芜仿佛突然苍老,睿智起来:“情字一字伤人,你想救活独孤倾亦,就必须杀人,我要杀人……才能救活传承人,杀人会上瘾,尤其是我桓家人,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着杀,尤其是对自己家族的人……”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在我杀第三个人的时候,即将杀第三个人的时候,先把我杀了,你就能救活你心爱的人,如此而已!”
他把白玉棍递给我,我摇手不去接,接了仿佛他的命就掌握在我的手上,我要杀了一个一心帮助我的人,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六亲不认的刽子手。
桓芜见我抗拒,走上前来,声音徒增凌冽:“夏侯萱苏,你必须得做,你必须拿着它,只有用它杀了我,桓家才不会找你麻烦!”
面前的白玉棍晶莹剔透带着寒芒,我的手颤抖,不敢去接,桓芜强行塞到我的手中:“不做也得做,记住,我说的每句话,这对你有好处!”
他说完,直接转身就走,我望着手中的白玉棍,怔了半天,手抑不住的抖,过了半响……
我才慢慢的紧了紧,拿着这根棍子,走了出去,出了房门,冷风灌入打了一个激灵……
客栈外,鹅毛大雪,冬风呼呼的刮,客栈旁边的马车,等待着,我走出去,头上就落满了雪花。
马车内铺着厚厚的被褥,还是寒冷无比,桓芜在里面睡着,一头张扬的银白色发铺展开来,听到我的声音,身体侧斜,枕在手臂上,背对着我。
我坐在他旁边,不管再厚的被子,坐到里面不活动也是冷的,好在两个人可以依偎着取暖,也不至于太难受。
大雪纷飞,路上不好走,越往昆仑的方向越是寒冷,千里的路程,若是正常快马加鞭,也就是几日,冰天雪地,走走停停,有时候马车,还没有走路来的快。
桓芜那一双红色的双眸,一直都没有颜色变过,我以为她到了愤怒的极点,黑色的眸子才会变成红色,可是自从离开燃烬他的眼睛一直没变过来。
我的心突突地跳着,总是不安,害怕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是我控制不住的事情发生我不知道!
走路将近一个半月,才来到昆仑山下,望着昆仑山,自己渺小的就像蚂蚁,桓芜手中拿着独孤老侯爷的兵符摇晃着,示意我看着地上的一串脚印儿:“大昆仑山,我终于又来了,我孝敬你的礼物,您且收下,不够,下次补上!”
“昆仑山吃人吗?”我问一个极其幼稚的问题。
桓芜冲我一笑:“不但吃人,还喝人血,不吐骨头的那种,很可怕,牛鬼蛇神一窝,什么都有!”
“你不就是牛鬼蛇神其中之一吗?好意思说别人,也不怕笑掉别人大牙!”黑衣少女的声音突兀从背后传过来。
我连忙一转身,只见她衣着单薄,手中拿着板子,边敲边走过来,眼中的光芒,很是怪异。
桓芜身体没转,只是冷淡的说道:“让你久等了,冰天雪地的也不知道加件衣服,果然……真正的偃师就是一堆烂木头,不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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