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素心阁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亥时末了，一进门，先入眼的是那本可怜的书。

　　“哎？书怎么被扔在这里？”红叶捡起来，将书签随手夹在某页，“世子殿下。”

　　“怎么还没走？”

　　梅雪霁拿过书，挥手教红叶下去。

　　“那，小姐，我去打热水来。”

　　齐润之面色不善，沉默不语。他只想知道梅雪霁这女人到底看了多少公子季的荤段子。

　　“回去吧，蓁蓁一会儿要过来了。”梅雪霁看着他，眉头一挑，指向窗外。

　　“公子季的话本子不适合你看，我会找些历史杂志给你看。”齐润之道。

　　“多谢。回去吧。”

　　半晌。

　　“哼！”凉风中一声冷哼，好像指责梅雪霁的过河拆桥，再看，那人已不见了身影。

　　梅雪霁瞥一眼那无辜的书，不是写得蛮好的嘛？

　　“姐姐——”

　　“二小姐，二小姐！天色晚了，您回去吧……”

　　“你们都干嘛！姐姐说了，今晚可以和她睡，都让开……”

　　梅雪霁捏捏眉心，打开门，“让她进来。”

　　“是，大小姐。”

　　“姐姐，我开来睡觉了，洗得香喷喷的哦！嘻嘻……”梅蓁蓁穿着一身崭新的里衣，怀里还抱着一只枕头，站在门外，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尽是期待和热情，小脸儿还有刚刚热气熏蒸过的红晕。

　　“蓁蓁，不若你回梅心苑睡……”

　　“哈——姐姐，蓁蓁好困啊，睡着了，睡着了，听不见，听不见了……”上一秒还亢奋百倍的人儿，瞬间精神萎靡，迷蒙着双眼，困倦得像只小奶猫儿。

　　梅蓁蓁打着呵欠，准确无误地从梅雪霁腋下穿过，自觉地上床，拉上了被子盖好，才躺下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还伴随着细微的鼾声。

　　梅雪霁：“……”

　　关上门，隔绝了下人们好奇的打量。梅雪霁盯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梅蓁蓁发呆，这小妮子……

　　“小姐～”红叶端着水盆，贴着门小声询问，“红叶能进来吗？”

　　“进来。”

　　红叶一进门先是搜寻齐润之的下落，“咦？小姐，世……”

　　“嘘——”梅雪霁急忙打断她，示意她看床上，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红叶倏地瞪大了眼睛，忙不迭地点头，她差点说漏了！以后小姐屋里再也不是畅所欲言的时候了，指不定屋子里就猫着谁呢！

　　“小姐，洗把脸早早睡吧，这些日子累坏了。”

　　红叶小声道，看着梅雪霁的眼神尽是心疼。

　　她们是最早知道一切的人，即便如此也难过了许久，那大小姐呢？亲自发现了这一切，又布置好天罗地网去揭穿婉嬷嬷，小小便失去娘亲的痛苦，与杀母仇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自责，这些都由大小姐独自承担着，该是多么辛苦啊！

　　“嗯，红菱可回来了？”

　　“她在房里，她说梅姨被老爷留下了。”

　　红叶想起红菱说起这些时的表情，总有一点点怪怪的，她说不上来。

　　擦脸的手一顿，梅雪霁点点头，她知道了。

　　“明日去和书院告假。”

　　“是。那二小姐呢？”

　　红叶看向床上恬睡的小人儿，梅雪霁也看过去。

　　“一并请了。”

　　“是。”

　　“回去休息吧。”

　　“嗯，小姐，你也早些睡。”

　　“嗯。”

　　梅蓁蓁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此情此景，她哪里睡得着？！虽然闭着眼，但是听力却将一切无限放大。

　　她听见梅雪霁和红叶的低语，听见梅雪霁洗漱的流水声，听见有人吹灭烛火的声音，听见有人向床边走来的声音，近了，近了，更近了……

　　梅蓁蓁几乎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上一次和姐姐一起睡，是什么时候呢？太久了，她都记不清了！

　　屋子很快彻底陷入黑暗，她听见门被关上，姐姐坐在了床上。

　　梅雪霁也是做了心理建设的，再磨蹭也有熄灯睡觉的时候，再远的距离总有抵达的时候！大约从记事起，她就是自己一个人睡，蓁蓁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们一起睡过，后来蓁蓁渐渐大了，也就没有再一起睡过了。

　　哎——她掀开被子，慢慢躺进去。

　　床很大，一人一床被子枕头，梅蓁蓁睡在里面，几乎没占多少位置，梅雪霁也只占了很小的部分，两人中间的距离完全可以再睡一个人。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交换着，各怀了心思。

　　梅蓁蓁心里像有只猫抓一样，明明想要触摸的、接近的人伸手就能摸到，她却有些不敢。

　　良久，不是谁先动了，梅雪霁只是侧过了身，却觉得那道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身体都不自然地僵硬了，太近了！

　　梅蓁蓁也吓得不敢动，她发誓，她只是想靠近一点点，谁知道这一动忽然拉近了这么多！

　　又一阵静谧，梅蓁蓁不安分的小手一点点向着梅雪霁进发，一点一点地钻进她的被子，然后是胳膊，然后是小半个身子。

　　“蓁蓁。”

　　梅蓁蓁立刻鼾声如雷，梅雪霁表示很无语。

　　“睡吧。”她从被子里抽出右手，轻轻拍打着梅蓁蓁的腰腹部，就像小时候母亲哄她都睡觉一样。

　　“姐姐。”梅蓁蓁干脆不再忍，一脚踢开自己的被子，钻进梅雪霁的被子，顺势依偎进她的胸口，嗅着姐姐身上淡淡的梅香，梅蓁蓁忽然觉得整个人生都圆满了似的。

　　“躺回去，睡好。”梅雪霁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么近的距离，她觉得不舒服。

　　“不要，就要抱着姐姐睡！姐姐最好了，像娘一样。”

　　梅蓁蓁拿脑袋蹭蹭，察觉自己蹭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时，黑暗中看不见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不好意思。

　　梅雪霁：“……”

　　不知过了多久，梅蓁蓁终于睡着，呼吸绵长、平稳。梅雪霁轻轻抽出自己的胳膊，起身在脚底摸见被梅蓁蓁踹走的被子，小心翼翼给她盖上，这才睡下。

　　第二天早上，梅雪霁头一次起晚了，更别说梅蓁蓁了。只是，让梅雪霁郁闷的是，明明睡前和梅蓁蓁拉开了距离，醒来时却又是躺在她怀里，还时不时地咂吧着嘴，流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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