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重要吗?”
林若不敢置信,他的那几个字,明明就在耳边,却又如此遥不可及。
只不过,重要又能如何?有些人注定求而不得。
纥奚延沉默不语,神色之中没有半分喜悦,那冷冰冰的目光,流露出一丝厌恶。这种事,怎么样都好吧,反正他早晚是要娶她的。
而且,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不论发生什么事,最后他都要死于妄琴之手。
所以娶谁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
“但是林若,即使我告诉你,我会死,你也要嫁给我?即使知道你会成为寡妇,也要嫁给我?”
忽然,纥奚延在她身后幽幽问。
“什么叫我会成为寡妇?”
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
若是这样,就太卑鄙了。
“因为我已经做好死的打算了,所以在此之前,我必须告诉你真相。否则你今后后悔,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纥奚延不像说笑,也没有丝毫刻意的迹象。那平平静静的模样,有股令人恐惧的认真。
认识多年,林若完全可以看出来,纥奚延此时此刻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谎言。
纥奚延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死?
这也太过奇怪。他有为什么非死不可的事?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打算?”
“你只要回答我,即使这样也还要嫁给我吗?”纥奚延握着她的手,仍未有丝毫懈怠,那把削铁如泥的剑,还在林若项间。他却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其实你可以提出其他要求,比这个更有价值的要求,我都会满足。”
“不需要!”
什么其他要求,她这一生,唯一想要的就是变成纥夫人。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真的想好了?”
“就算你最后选择死,我也要嫁给你。因为纥奚延,你此生注定是要娶我的。”林若的神情,竟与纥奚延答应替妄琴承担一切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坚定,不容置疑。
-就算最后选择死,我也要嫁给你,因为我也可以选择同你一起赴死。
但纥奚延仅仅只是意外的愣了愣,甚至不想去问原因。良久,他重重叹了口气,往后一步,终于松开了擒住林若的手。
“既然如此,那我无话可说。把解药给我吧,三日后我会娶你。”
“纥奚延,你......”
“我还有一个条件,这三日,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不要主动与我说话,不要妨碍我们。做得到吗?”他站在她身后,看不清表情,却听得出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口中说出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所以意思是叫她别去打扰他和妄琴吧?
明明心中苦涩无比,却还是面带笑容,林若从袖中取出两张敷药,往后递了过去。没有回头,因为不想让纥奚延看到自己脸上的难过。
“将这两贴敷药,贴在她的双眼上,一个时辰之后取下方可。”
纥奚延接过敷药,没再迟疑,从林若身边毫不犹豫的走过。那一瞬间带起的寒风,吹进林若单薄的棉衣中。
真冷的清晨。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他的脚步停在妄琴身边,略带歉意的牵起她的手,那温柔的侧脸,被晨光镀上一层耀眼的白光。
那从来只会前行的步伐,终于也肯为谁而停下。
“纥奚延?”
“你不用去了,解药我已经替你拿了回来,我们走吧。”他牵着她,不顾身后几道灼热的目光。
走入渐渐明亮的长街。
“可是我......”
“可是再不敷药,你的眼睛就会变瞎,你不怕吗?”
妄琴被他近乎恐吓的话,弄得哑口无言,模糊之中,只感觉纥奚延的手心,传来若有似无的焦躁。
他究竟和林若说了什么?为何她如此轻易的就把解药给他了?
“就这么走了,没关系吗?她不是马上就要成为你的夫人吗?你带我走,是不是不太好?”妄琴忧心忡忡的问。
“那你是要我回去?还是继续带你走?”
“我......”
“为什么我每次问你,你都会沉默?是不想回答,还是没有时间找到合适的借口?”
纥奚延回头,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妄琴身上。
这种审视,即便撒谎,也一定会被看穿,她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想要他留下就说不要走,想要他别娶林若,就勇敢替自己争取,这才是她一贯作风。
“不要回去。我不想你回去。”
话音未落,一只白皙的小手,慢慢拉住了纥奚延的袖子。动作虽轻,声音却无比清晰。
竟然觉得她这举动,如此令人心动。
纥奚延无法抑制内心翻涌的情愫,轻轻笑起来,那双深邃的眸子,往下弯成了两道月牙。
第一次在她面前,毫无遮掩的露出微笑。
只可惜她无法看到。但也许这也是,最后一次。
“那就跟我走吧。”他一字一句的说。
“我们去哪?”
“去一个只有我们才知道的地方。”
纥奚延说得神神秘秘,却让妄琴觉得莫名的安心,即使不知道这条路的终点会是哪里,也可以无所顾忌的走下去。
就如行走在黑暗里,就像双眼被蒙上一条黑布。
世界一片漆黑,只能依靠那只紧紧握住她的手,才不会在这残酷而复杂的路上迷失。
果然,只要有纥奚延在身边,就不会感到害怕。
有他在真好。
不知穿过几条街,转过几次弯。
前面那个挺拔的人影终于驻足,朦胧之中,只见前方一团硕大的黑影,像是一座大院,轮廓又有三分熟悉。
“咚。”
“咚。”
“咚。”
三声钟鸣,突然回荡在空旷的大院中。
这钟声有些耳熟,难道是——城隍庙?妄琴猛然惊醒,是她初进临钺城时,为了躲避叛军的追杀,不得已选择的藏身之地。
为什么纥奚延会带她来这里?
为什么他会说这里,是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地方?
钟声落下,纥奚延轻轻叩门,等待片刻,“吱呀”一声,院子的门悠然而开。
只见门后,探出一个脑袋,青袍在身的小道士青玉,见到来人,不经喜上眉梢,忙把大开院门,让出一条宽敞的大道,迎他们进了庙内。
“姑娘没出什么大事,真是太好了!没想到还真被大将军的军师所救!青玉开始还以为,他那么冷漠的回答之后,是绝对不会去帮姑娘的。”
小声抱怨时,青玉忽然注意到妄琴双眼的异常,不经意脱口而出:“你中毒了?”
仅仅只凭一眼,便看出妄琴身中奇毒。
纥奚延一言不发,在后面静静观察着青玉的一举一动。
“已经拿到解药了。”
妄琴摆摆手,摸索着想要坐下。青玉忙移过一张木凳,比纥奚延还要温柔体贴。
“解药呢?给我看看。”青玉急不可耐的问。
良久,纥奚延缓缓从身上取出那两张敷药,朝青玉递了过去。
他接过来,仔细放在笔尖下嗅了起来,然后毫不犹豫的伸手,沾染了一点点药膏,往嘴里送去。
看样子,是在替妄琴试药。
“嗯,没什么问题,快敷上去吧!”
青玉言罢,正想把敷药贴到妄琴双眼上,却被纥奚延出人意料的打断。他背对着妄琴,淡淡道:“敷药之后一个时辰才能取下来。最好还是带她去从前的厢房,敷上药膏睡一个时辰。”
“这……”
青玉似乎有话,正欲出口,突然望见面向自己的纥奚延,无声无息的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正堂里那尊城隍铜像。
那一瞬间,青玉慢慢皱起略显青涩的眉头。
良久,才扶着妄琴道:“所言极是,姑娘上药之后,还是休息一个时辰最好。”
喜欢古城赋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古城赋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