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她的疼处,顿时心中隐隐抽痛。在权力的世界里,在三纲五常的境遇里,在这场角逐中,她不过也就是两边的棋子,增加自己筹码的棋子而已。
她从不相信梁靖恒没有任何私心娶她,也不相信梁靖恒心里爱着她,或许梁靖恒尊重着她,但也只是看着父母的显赫,看着她不是绊脚石,能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他。
心中极其得难受,自己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被旁的人特别是想娶她的太子毫不留情说出来,不管她面上如何的淡定,但心里的难受却如海浪一浪一浪打击自己的自尊。
指尖越来越凉,她缓缓抬起若冷水潭的眼眸,轻缓道:“太子哥哥,那你为何让喜莲下毒害半梦?你这样无异挑拨我和半梦的关系,你这么做难道不是想置我于绝境么?”
梁炳源滞了一滞,随即毫不掩饰道:“曦儿,不错,我就是让你看清梁靖恒,让你看清梁靖恒的狡诈,梁靖恒真心喜欢的是半梦,而不是你这个陪嫁的嫡妃,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垫脚石,达到他不可告人目的的垫脚石。”
她轻轻笑了:“太子哥哥,曦儿心里明白得紧,也正是明白得紧,曦儿才想着陪同靖王爷西征,靖王爷答应我,西征归来,放了我出靖王府。”
梁炳源一时的错愕:“曦儿,梁靖恒答应你出靖王府?”
她若羽扇的睫毛缓缓滑动着,细长内双的凤目有着幽深:“太子哥哥,我已经拿到了靖王爷的休书,只待西征回汴梁就可生效。”
梁炳源背负了双手,盯着她沉思道:“曦儿,告诉哥哥真话,你心里喜欢梁靖恒么?若是你喜欢梁靖恒,只要梁靖恒肯乖乖听命于我,我可以成全你和他。”
她垂了眼睑:“太子哥哥,靖王爷若肯听命于你,辅助你治理大宣,自是最好的,只是靖王爷如何如何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想和靖王爷日后有任何的牵连,成全不成全的也和曦儿无关,曦儿只想过清净日子,不想陷在这是是非非的漩涡里。”
梁炳源清俊的脸有着锐利:“曦儿,休书你可随身带着?哥哥想看这休书。”
她点头道:“当然,这等贵重之物,曦儿定是随身携带身边。”
说完她从云纹如意香囊里拿出休书,梁炳源接了过去仔细地再三看,末了递于王东阳:“东阳,你看出何问题没有?”
王东阳细看了几遍道:“太子哥哥,这休书确是梁靖恒所书,虽然没有写明曦儿妹妹休后,任其改嫁,与梁靖恒无关,但也是正式的休书。”
梁炳源咪了眼道:“梁靖恒心机城府极深,他岂会轻易放了曦儿?”
她拿了休书,仔细地折好放入香囊:“太子哥哥,这休书是我用去夏州的代价换来的,我若不被靖王爷所用,他岂肯放了我?”
梁炳源缓和了神色:“曦儿,你说你这是何苦?当日你未嫁之前听我的劝,何苦如此的艰辛,何苦受上这数月的苦楚,说来说去,还是得梁靖恒折磨了你,你方清醒明白。”
她默默地没有说话,梁炳源抬抬下巴示意王东阳出去,随后握了她的手道:“曦儿,此去夏州极是苦楚,你好生照顾自个,要不我寻一个太医随你西行?”
她抽了手起身道:“太子哥哥,我让铺子里的余大夫随行,他自我小就一直给我拿脉,对我的病情极为熟悉,旁的人未必有他对症。”
梁炳源扶起她,柔了声音道:“曦儿,你从夏州回来就住东宫吧,虽然不可能给你太子妃的名分了,但你若是诞下我们的麟儿,我登基后封你为后。”
她离了他的身,淡淡道:“太子哥哥,你是曦儿的哥哥,就跟我大哥和二哥一样,是曦儿的亲人,曦儿出了靖王府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做姑子。”
他眼神立刻地阴冷,想捏碎她的脚腕子,让她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在他身边。
他伸出的手暗暗用力想抓她的手臂,她回首看到他青筋毕露的大手,冷冷看他一眼道:“太子哥哥,你不是答应过曦儿,日后待曦儿好的么?难不成你又想火烧曦儿一次?”
他如被针刺一般,讪讪地收回手:“妹妹,我说过不会再干这样的事了,若不是这事你记恨于我,你也不会嫁给梁靖恒,因为你恨我,从心里恨着我当年的冲动。”
她摇头道:“太子哥哥,过去的事都忘了吧,我早就不恨太子哥哥了。”
回了靖王府的蕊珠殿,她一时的疲乏至极,喝下药就躺了休息,直至掌灯时分方缓过神,梁靖恒坐床边看兵书,见她醒来,极是温柔道:“曦儿,累了吧?你即便睡熟,也暗暗锁着眉峰。”
她撑起半个身子,梁靖恒赶紧扶住她,在她后背塞了雁绒枕,她浅浅地客气笑着:“王爷,还好,你不用担心。”
他抚着她的发丝,犹豫着说:“曦儿,你这身子骨我倒是担心你受不了西征的劳累,要不你还是留在汴梁?”
她靠着绒枕道:“王爷,无妨,我将息一会子就无碍了。”
连翘绾了帐子,李思同端了药盏子过来,眼里有着忧心。
他接过药盏子喂到她唇边,她伸出纤细白皙的细指捧着,一盏子药眉头也没有皱就喝了下去。他拿了空盏子,把玫瑰花水递给她,她漱口后,他用枕边的帕子轻轻擦拭她唇边的湿润,她轻声道谢,话还未说完,一枚蜜莲子送她唇边。
她垂了视线,他握了她的皓腕,几个手指印已经青紫,他的眼里有着隐隐的怒火,她轻轻拂开他厚实的大手。
他压抑怒气问:“曦儿,是太子捏得?他真是本性不改。”
她轻描淡写道:“大哥脾气一直这样,也不是今天才变成这样的,我没有怪罪他。”
他脸色慢慢冷了下来:“曦儿,若不是我把你娶进靖王府,你在东宫不定会受到什么折磨,他小时候能用火烧你,现如今也会要你的性命。”
她无惊无澜道:“靖王爷,都过去好多年的事了,我都忘了,靖王还记得?以前的事都忘了才好。”
他让慈姑取了药油重新执了她的腕,替她细细地抹,想梁炳源捏得紧了,五个指印全现成紫色,他不禁暗地里恨在心头。
那年七夕,她被接到宫里,夜里父皇和众嫔妃在大明殿过节,他们几个皇子公主在后花园里看灯河。那夜太子提一盏红纱金粉正龙灯笼,她穿一袭缕金挑线孔雀纹锦衣被太子牵着在身旁,她手里提一盏红纱金粉彩凤灯笼,和太子的同出一手的般配。
他们几个皇子公主提了麒麟灯、莲花灯跟在他俩身后,早有打前站的太监见他们到了雁池,从上首放了各色的河灯,宛如天上的银河落入池子里。
他落后好几步默默跟着,看着她狭长的凤目笑意盈盈若一园子的铃兰花开在漫天的星夜,又见太子侧身看着她,眼里有着霸道和欢喜,他落寂地垂首看着自己的麒麟灯,心里生出隐隐的悲凉。
他刚刚逃过溺水的大难,别说不能堂堂正正的喜笑欢颜,就是常日的聪颖也是不能现的。正暗自伤感间,蓦然听到二哥倒抽一口气的惊呼,他赶紧抬眼,见太子拿了手中的龙灯往她身上抡去,大红的火烛瞬间燃了灯笼薄如蚕翼的宫纱,火苗子烧到她的锦衣上,事发突然,一旁侍候的太监宫人呆若木鸡,片刻后长公主八哥九哥不停地惊呼。
太子怒气冲冲的脸也有了惊慌,反应过来的太监宫人慌得不停叫取水,他赶紧扔了手里的麒麟灯,快步冲上前去。
她瞬间的惊吓恐慌后,随即极为冷静道:“你们快都闭眼。”说完她扔了凤灯,边跑快速褪燃烧的锦衣,‘噗通’跳入雁池。
他跑到池边,见褪下的锦衣已烧得失去了颜色,他心慌地往池子里瞧。她只着如意云纹肚兜闷在水里,乌黑的发丝和如玉般细腻的身子极是炫目,跟着侍候的云尚宫带着哭音不停呼唤:“五小姐,你烧着没有?”
她抱胸伏在水下,镇定答道:“云麽麽,我没有事,你让王爷们全退后,拿了披风过来。”
正在解盘扣的他停了解扣,拉了有些神智不清的二哥往后退。没一会子,一袭云霏妆花缎织彩披风裹住了她,虽然她从发丝到脚底湿淋淋地在滴水,但她那双与世绝伦的眼神却很是镇静,没有一丝的惊慌失措。他不由地暗生敬佩之情,这等遇事冷静从容,别说是女子,即便是成年的男子也未必有这个气势。
太子回过神,慌忙过来拉她的手,她卷紧披风,极是冷淡地瞧一眼太子,紧着唇不发一声。
父皇和皇后娘娘闻讯赶了过来,皇后娘娘一把抱住她,上上下下仔细瞧她,父皇看着她眼里有着很深的疼爱和赞赏。
那夜她就被肖相夫人接回了相府,此后他去封地之前,都没有再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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