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问了这起人是怎么走得?随身可带了什么物件没有?
李思同答,云叔华带得这一队人不是军中的将士,是王爷府的侍卫,挑了最好的马匹着便衣从西北改道往西出行,除了吃食,倒是没有见马匹驮载物资,不过从军中挑了两个老成熟悉西域地形的通译。
她当即让连翘铺开地图查看,与西夏毗邻两国一个是金,一个是西域吐蕃,这两地都是游牧民族,骑兵甚为凶猛。中原的屏障北方燕云十六州前朝的儿皇帝为自保献于契丹,不仅让中原的门户大开,更是失去了放养马匹的牧场,以至于大宣极度缺马。虽三朝皇帝极为重视骑兵,之前西夏称臣时大量从其购买马匹,但南方炎热潮湿,马匹极是不适应这样的气候,导致大批的马匹水土不服死亡,再则产下的幼马品种不佳,不适合长期出征征战。
大宣经过两朝皇帝的休养生息国库渐渐丰盈,经济有了极大的发展,但军事力量因缺乏骑兵,战斗力大大削弱,很是被动,特别和游牧民族打仗,作战机动性和灵活性发挥不出来。
出外征战不仅要有优良先进的武器装备,朝堂内还需鼎立支持,无意见不合之派系的掣肘,后勤的补给不能出任何的差池,否则从中原长途跋涉打到西夏,打到我方不熟悉的战场,极是容易兵败如山倒。
这回靖王出征,咸帝召九王爷梁宇康入主枢密院,直接督导粮草地供给,粮草一旦缺失,再强大的军事力量不出一月就会分崩瓦解。
自大宣建朝以来首次攻打西夏,靖王是极其谨慎的,从初始制定作战计划就不敢疏忽,没有万无一失绝不能轻敌,不仅在后勤补给上保证了畅通和全力支持,到了军里,极其礼贤下士,特别重视年长将领的抚恤。
虽然他统领了三十万大军,军权在握,但军中这些将领基本是王元帅府一系,唯元帅府马头是瞻。
年轻将领有血性,好胜,桀骜不驯,不好管束,反倒是年长将领见多了风生水起,大多能听从调度。
他的这一策略在行军途中有了极其重要的意义,三十万大军哪怕是从六品的左千牛卫将军他都能熟记此人的名字及战术,行军途中常接见重要的将领,每日安营扎寨后,夜里都巡视一两个大营,和他们的大将要么一起用饭,要么一起把酒话天下。
他的亲民作风,以及军事战略的眼光,法度公正,极大融洽了双边的关系,士气也被他激发得气势如虹。
在军中他极为重视新式武器的研发和创新,很是重视破解西夏骑兵的战术。若有献计献策之人,他都是亲自召了此人细听,不论这人出身是将还是士,无论是有否行之有效的策略,他都给予奖赏,如此一来,军中钻研克敌之风空前高涨。
她听了李思同的禀报,思量着云叔华西行的目的。金和西夏缔约了金夏联盟,怕是游说不过来。西域一直和中原通商,如今丝绸之路被切断,西域也少了好些个经济利益。不仅如此西夏强大后,时常进犯西域,夺取了大批适合农耕的土地。西域相对西夏是弱小的,对西夏积累了不小的仇恨,若是大宣攻打西夏,联合西域为盟军,无异于在西夏的背腹部插上一把尖刀。
若是大宣战败,西夏更无掣肘之国,到那个时候西夏定是往西拓大疆土,实力只会更加强大,西域被灭亡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在这种环境下游说西域,倒是一个极好的时机。
云叔华是个极有谋略,且善辩多解之人,很是善于处理在复杂的争端和环境中保存实力。她原在相府协助父亲批折子时,父亲也赞此人处事圆滑老道,为人极重感情。
她当时问父亲,既然此人如此才华,为何不被咸帝所重视?只是一个从三品的枢密直学士,且多年未有任何的升迁。
她父亲未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她当时不太明白为何?遂对此人多了一分留意,此人辅佐靖王在南阳很是稳健,靖王在南阳得到极好的成长,如今随军更是同靖王如同父子兄弟般,此番西行之重任事关重大,但此人不惧艰难危险,确是有胆有识之人。
这一刻,她悟过来咸帝为何一直压制此人的升迁,却让此人跟随靖王到南阳,在南阳被靖王尊崇重用委以相国,顷刻间对咸帝的深谋远虑极是肃然起敬,但也暗自胆寒。
咸帝能在早期就看出此人才能,但一直压制不用放在闲职上,云叔华提出的主张一概冷遇不理会,但年幼的靖王去南阳封地时,却被委派一同前往,而且很快就被年少的靖王委以重任。即便靖王极有过人的眼力,但也不可能立马就封了相国之位,而且视为师长心腹,极为倚重,让云叔华从多年的压制到守得云开见月明地大展拳脚,这不是不到十岁的靖王所能有的超越意识,定是咸帝之策。
咸帝识人但不用,不是其他的原因,而是把此人用在最为关键的位置,用在辅助靖王能成为最出色皇子的重任上。这不是临终托孤,而是比临终托孤更深一层的谋略,先打后抬,让云叔华感激靖王的知遇之恩,死心塌地为靖王效命。
她自小跟在父亲身边,深得父亲的指教,朝中大臣的秉性也略知一二。这其中不乏有谋略之人,她父亲就是一个极有深谋远虑之人,但论心机策略和忍耐,咸帝一个,靖王一个,此两人当之为翘楚。
大勇若怯,大智如愚,说他们父子是当之无愧。
难怪咸帝在靖王童年就把他抱在怀里,赞靖王类他。
突然地悟明白之后,她的心不由地更为沉重,慈姑她们几个近身侍候的宫人快速收拾着行装,马上要开拔了。
她让思同收了地图,芸香端了药盏子过来。这一路西行,她分外注意,余大夫每日都会为她诊三回脉,每每有旧疾发作的苗头,当即加大药的剂量,把病给压下去。
西北比南方寒冷许多,南方即便立冬过后,天也未大冷的。可到了陕地后,气温就越降越冷,慈姑不仅给她穿上掐金镶银鼠皮羊皮小靴,还早早地找出了织锦狐毛斗篷,团锦琢花貂绒给她穿上。
她刚吃了药,梁靖恒挑了帘子进来,飘雪的寒风一下子也涌了进来,她打了个激灵,拿了帕子捂住唇低声地轻咳。
他赶紧地放下帘子,走了过来摸摸她的额头,见并未发热,又握了她的手心,手心也是暖的,方放下了心问慈姑:“王妃车上的火笼准备好了没有?”
慈姑答道:“王爷,已经备下放车里了,雁绒的垫子被子都已经铺妥当了。”
他给她系牢了毛斗篷,牵了她的手去马车,红鬃马已停在帐外,他小心地抱起她,连翘赶紧地揭了密实的褐色松鹤延年的棉帘子,他也一并上了车。
她解了斗篷,见他只穿了一袭宝相花交领夹棉袍子道:“王爷,我这车热,你还是去你的车吧,眼见着要到夏州了,你若是一回汗,病了可不好。”
他松了领口道:“无妨,一会子我让小何子拿件夹衣过来。”
她半靠在如云的雁绒褥子里,拿了帕子擦他乌黑头发的雪花,担忧道:“王爷,往后天气越发冷了,我很是担心将士们耐不住这苦寒。”
这车里搁了一个日月星辰的鎏金铜火笼,里面装了上好的金丝碳,这碳不仅耐烧且无烟,火笼盖子上的八宝莲花香炉里,熏了一些子她喜欢的橙子香片子,不大的空间一阵阵暖香。
他解了扣子,换了小何子送来得夹衣,使劲嗅了嗅她身上清新的香气,靠在她身旁道:“曦儿,若是夏秋两季攻打西夏,那个时间不仅草肥马壮,粮食也多,冬春草原的草都被雪地给冻住了,马都是吃得干草和饲料,河套地区虽然有一些个种庄稼的地,但粮食西夏人是不能自给的,他们还是要靠马匹,青盐一些个物质交换。从我起心攻打西夏起,就已经传令五州停止和西夏一切的贸易,西夏主要靠中原获得粮食,现在他们马廋粮食不多,这个时候攻打西夏最为有利。”
西夏境内的灵州和盐州一带产上好的青盐和白盐,其品质不仅比江南的解盐好,更卖得解盐便宜,以至于边境大量购买西夏的私盐,不买大宣的官盐。现如今断了西夏一项重要的经济来源,从贸易上对西夏进行封锁,让西夏在粮食的储备上大大地减少。
靠得近,他身子一股子淡淡的酒气漫了过来,她剥了金桔喂他唇里道:“昨个夜里又喝了这么多酒,见天都喝,铁人也顶不住。”
他咪了眼握了她的皓腕,软乎乎的唇舔她的手指头,含糊地说:“曦儿,军中的将军可不比朝廷的文臣,大都是直爽的豪迈人,你若是用和文臣一些个文绉绉的做法和他们打交道,怕是让他们从心里不得臣服,你须得和他们一个样,他们才会慢慢接受认同你。”
她红了脸抽手,他一口就咬住她的食指吸,她扔了金桔,拍打他的大手道:“放开,这到处都是人,也没个正行。”
他一把揽住她,把她抱怀里呢喃:“曦儿,让我靠靠,我有些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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