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已近在耳前,他给她系好鹤氅抱她下马,执意道:“芷曦,我会来娶你的,我也会访遍名医医你的病,你先在夏州好生养着身子,他日再相见。”
她抚了胸静默地看他,他翻身上马念念不舍而去,在远远能看到她的地方驻守观望,见她被侍从的太监扶住,又见一个眉目俊朗内敛的太监给她喂丸子药,那边护卫的将军意欲想追他们,被她制止了。
就这样骑在赤兔马背上,久久地遥望她,见随后的护卫赶了马车来,她的侍女扶了她上了马车,她一切安好,方调转马头漫无目的而去。
他的随从开始陪着他乱窜,好一会子后急道:“三王子,您是往哪个方向走?到底是回匈奴还是去西夏?”
他醒过神,查看四周后,拉转马头朝匈奴方向道:“我们回匈奴。”
当初他到夏州城后,出于敏锐的政治本能,打探夏州城内的一些情况,去了数个市场,观察夏州城内的储备,做着分析和判断,他所做都是生在王族有为子弟的天性。当然匈奴在夏州也有自己的细作,就如大宣在匈奴和西夏也有探马一样,不管是在和平时期还是战乱时期,这些暗地里的探子都不会消失,他住的客栈有匈奴潜藏的人马,他们给他提供了一些很有用的情报,比如说贪婪的原州主将王作云夫妇,比如说献女的夏州节度使......
他来夏州之前,对大宣和西夏的战争是冷眼旁观的。西夏有匈奴的公主为妃,他的父王又收了先去匈奴王和亲的大宣宗室女为妃,论亲疏西夏和匈奴更近,论野心,不仅西夏有,匈奴同样有,成就千秋霸业是每个王族永恒不变的追求。
其实大宣和西夏交战,于匈奴来说是有利的,不仅保存匈奴自己实力得到更大的发展,也让西夏和大宣都想笼络匈奴,即便大宣想一统天下,但也不可能在此时节树敌太多。
但见肖芷曦后,他的想法发生了一些转变,他想娶肖氏女为元妃,她们中原的繁文缛节并不能约束他。想当初刘曜在兵荒马乱之时,在人海茫茫的后宫准确找到羊献容,定是早就心仪于她,否则不会纳了五废五立为晋惠帝产下一公主的羊献容,立为皇后。
梁靖恒并不爱肖芷曦,只是利用她给她庶出妹妹一个好名分,如今和西夏征战也带了她来,不外乎也是利用她,让她的舅舅都督王中基帮梁靖恒。
对于没有感情只讲利益的梁靖恒来说,只要他相帮梁靖恒,让梁靖恒有利可图,废除和肖芷曦的婚约,那么他上书大宣请求和亲,以稳定西北局势为聘礼,咸帝未必不肯。
之前大宣就有和亲的先例,咸帝的堂妹和亲到匈奴,他请求纳肖氏为元妃,并不轻慢大宣朝,反而极为尊崇着肖芷曦,即便大宣朝不给肖氏公主郡主的分位,他仍会隆重迎娶,不会比靖王纳妃差了礼节。
至于他的父王这里,他也能说服父王,肖氏女子德才兼备,堪比唐朝的文成公主一样有作为,同样能发展匈奴的农业文化经济,维系和大宣的和平共处。
只要肖芷曦有意,他定会排除一桩桩阻碍,和她永结同心。但她自幼长在中原,中原那些个规矩礼仪怕是极大的束缚了她,需得寻一个合适的人从旁劝了她才好。
从城外返回夏州途中,她褪了鹤氅,不言语地养神,连翘知她性情的,默在一旁不打扰她。
进城时她撩了车窗的帘子看向车外,见一老者衣衫单薄,叫停了马车,让李思同把鹤氅送了那老者。这鹤氅留着必是不妥的,虽西征凯旋后,她拿了休书离了靖王府,但总归不想让人说了闲话去。
靖王不论是什么原因娶了她,自己总归是他目前的正妃,哪有男子会不在乎自己的内子贞烈,即便她不被靖王所爱,但他也容不得旁人觊觎她,这是中原男子的通病。
方才那异族男子看情形对她当了真,她不禁赫然,这才见了数面,此人竟如此地奔放热烈,无拘无束表达内心的爱意,这在中原匪夷所思。
慕容公子爱慕她,但也是循着礼仪,合着规矩,不轻举妄动,温雅斯文。即便想和她亲近一些,也是极力克制自己,连她的广袖都未拾起过,只是眼神里流淌着深深的爱意,无尽地倾心。
靖王爷就更不用说了,他的心本就在半梦身上,对她连面上的敷衍也没有,大多神情冷淡,除了想要她的身子,在床上十分的炽烈外,并无柔情蜜意的话语。
西征以来,想是她尽心地帮他,他待她有了温和,也柔软许多,但她却是清醒的,始终明白自己的身份,境地,环境。
而她帮他,不仅是为私,也是为了大宣,在国事上,她同他父亲一样,忠君爱国,体恤苍生黎民百姓。
就这样沉思着回了夏州的临时府邸,留守的慈姑见她安全返回,十分地欢喜,忙忙地端来热茶。
她饮了一盏子八宝茶后,定了心神,传余春泉。如今正是交战时节,后方每一个努力,都是为了前方将士能少牺牲,早日凯旋。
余春泉给她叩首行礼后,她拿出父亲给的金牌,余春泉立时又恭谨行礼道:“五小姐,见金牌如见肖相,属下谨听五小姐一切调遣安排。”
她温和笑道:“余掌柜,你可知我为何要试探于你?”
余春泉清明道:“属下明白,五小姐定有关系到国家安危的要事让属下去做,五小姐试探于我,也是为了让大宣能更太平。”
她点头道:“余掌柜倒是一个明白人,我确有极其重要的事吩咐于你,若是此等事不是一个可靠人,不仅坏了大计,还会让目前形势恶化,在这当口不得不慎重。”
余春泉理解道:“五小姐,换成属下,属下也会如此。”随即敬重道:“五小姐,您宁愿不要自己的性命也不交换夏州的布防,属下感觉若您真遇险,必是宁可牺牲自己也会保全大宣的子民。”
她柔声道:“余掌柜,不管是什么人最终的归途都是一死,早死也好,晚死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国家有难时,不苟且偷生,这样即便死了也是值得的。若一个的牺牲能保全成千上万的人,那么不管是我,还是你余掌柜,同样都会做如此的选择,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为了大宣,可以抛自己的头颅,撒自己的热血。”
余春泉有丝惭愧道:“五小姐没有怪罪属下当时见死不救,属下很是惶恐不安。”
她笑容散了开去:“余掌柜,你切莫这样想,你的处理很正确,不管在什么时间,首先放在第一位的就是国之利益,老百姓的安危,这个不能本末倒置。方才那个飞刀手,身手不凡,你这回带上他。拿刀挟持我的人,也很是忠心耿耿,飞刀已经要射中他,他要是闪动半分,就会刺到我,他如钉子一样不动分毫,这人你也带了去银州,他定忠诚听你指派。”
余春泉暗暗称赞,在当场的混乱中,五小姐竟然还能镇定自若观察众人,当真是心细如发观察入微。
随后她仔细交代去西夏银州要办的几桩事,一是扶植李克思为西夏王,二是带了李飞回,三是伺机暗杀或反间李元台倚重的汉人大臣,两人缜密商议至午饭时间,方定了方案。
众女眷听闻她途中旧疾发作回转,纷纷前来探望,她独传了李母,旁的人段玉英一应地打发了。
她卧在榻边,执了李老夫人的手,忧虑地讲着前线的战事,讲着西北老百姓的苦楚。李老夫人默然地听着,眼里有着深深地恨意,恨不孝之子叛逃,李家一门忠烈,李飞若是真投敌,她有何颜面见李家列祖列宗?
她是明白李老夫人刚烈的,也清楚这些年李家受到的排挤,很是体谅道:“李老夫人,李将军骁勇善战,一腔的热血想报效朝廷,我心里是明白的,靖王爷也清楚,会籍山一仗李将军已经尽己所能了,五千步兵敌西夏的八万王牌骑兵,任谁也会战败。原州主将王作云增援迟缓,靖王爷原是要军法处置王作云,但如今正在原州一带作战,为了稳军心,靖王爷暂且搁置在一旁,等大军凯旋后,定会赏罚分明按律论处,李夫人你也莫气急,如今李府还靠着老夫人支撑着一家上下。”
李母自李飞投敌的消息传来,受尽了指责和冷遇,冷遇她倒是不怕的,这数年来,李家一直不受待见,夏州的夫人们和她家走动的并不多,她早已明白世间人情冷暖。但种种的指责,却让她不堪负荷,数度想不开,这会子靖王妃的公道话,于她来说如见了天光,她家飞儿总算有人公正地评论,且是显赫的王妃。
胸中涌着说不尽的感激,李老夫人颤巍巍给她磕头道谢,她忙起床扶起泪流满面的李老夫人,柔声安慰李母。
两人续着话,当李老夫人听说这几日有人去银州,或许会见到李飞,李老夫人当即给李飞写家书,她在卧房里瞧着李老夫人边写信边‘唰唰’地淌泪,心里也有了酸涩。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这忠烈刚强的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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