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下来,拿了盖在她脸上的枕巾,她赶紧地闭眼。他愣了一愣,愉悦的兴奋慢慢变得冷却,他离了她的身子,用手肘撑了半个身子侧身瞧她,指尖轻触摸她眼边的湿痕,她立马挡住他的手,轻声说:“王爷,时辰不早了,早些安歇吧。”
他握了她的手,艰难地问:“曦儿,你不舒服是吗?”
她长长的睫毛轻轻跳动两下,清淡答:“王爷,没有舒服不舒服的,是曦儿应尽得本分。”
夜里他虽然闭着眼没有动静,但她知道他睡得是不好的,往常他入睡后呼吸沉稳,但今夜他的呼吸很轻,似乎在屏住呼吸。
卯时二刻她如常醒了过来,虽然半梦她们不用过来请早安,但她自到了靖王府就养了这个习惯,即便别院幽居,到时辰也醒了。
他刚刚入睡,她轻轻从他怀里退,套了一件长衫,蹑手蹑脚下了床,寻了一件披风裹住去浴室梳洗,待打理好没有回寝殿去了园子。
思同正在合欢树下舞剑,看到她来,忙收了剑问她凉不凉?又忙着去厨房看药煎好没有,她道不用急的,尚早。
思同仍是去了厨房,她扶了连翘去了琉璃鱼缸看芙蓉锦鲤,清晨的微风拂过,树叶微微地摇动,过几日二哥就要大婚了,她回娘家不免地就会遇到太子,或许也会看到慕容熙。
正沉思着,思同过来唤她喝药,她没有回殿去了厨房,思同端上褐色的汤药,连翘准备着旁的物件,自思同来了之后,他不假旁的人熬药,亲自替她煎药。
要换季了,加上她前两日身子不好,她不仅吃着陈御医的丸子,余大夫也惯例在换季的时节给她开着药方,免得她旧疾复发。
她端了盏子小口小口地饮着,他坐她旁边安详地看她。她到底自小吃药吃惯了,药熬好后,他都先试过药才端于她喝,他都觉得入口极苦,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如饮茶一样喝尽。
若她没有显赫的身世,放在寻常人家,怕是早没了,就这样自小就被国手用药保着,但身子仍然是弱的,嫁到王府数月也没喜上身。
想到孩子,他的心猛然扯动一下,汴河边肖相拨给他的宅院那里还有着他的根子。
若她没有嫁于靖王,怕是已经入了东宫太子府,她的出路也只可能是那里,旁的人家她是绝对嫁不了的,太子生性嫉妒狠毒,她若嫁于旁的人,怕是那人早被太子给弄残了。
他在王家军中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她舅舅跟前的人,也就比旁人看得多,知道得多。
军中有王家一门把持,没有一个牵制制衡,全由王家说了算,如此一来,军中巴结逢迎王家众多,若不跟王家一系,即便有奇才也得不到赏识,更不会受到重用。
这样有利有弊,利是军中大旗所向,唯马头是瞻,指挥之下令政畅通,弊端是军天下,容易埋没人才,造成军中的断层。
再则王家第三代子弟如王东阳等人,极其的专横跋扈,生杀全凭兴头上的喜恶,弄得军中隐藏着暗暗不满的情绪。
她饮着药,他闲闲地告知她,如今西夏在边境进犯,她的大舅舅已调防到西夏的边境,现在局势是剑拔弩张,怕是不日就要开打。
她搁下药盅子,想她的大舅不是在与契丹交界的安肃么?怎会去了夏州?
他又告诉她,今年的武科举,主考官是靖王殿下。
她细咪了眼,怕是梁靖恒这回打算西征,不然不会让她舅舅调防。她舅舅不管怎么说,都是她母亲的亲兄弟,多少还是会给靖王一些尊重,这样梁靖恒到军中不至于受到如铁桶般排挤。
若梁靖恒西征,于她而然是不是一个机会?和梁靖恒谈判的机会,梁靖恒若想此次西征有作为,必定要她大舅的支持,那么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以前未嫁时虽然处事也考虑得周全,但不比如今身临其境来得五味陈杂。以往不管是替父亲写批文,还是看史书,毕竟是局外人,能淡定自如,如今身在局中,也就有了种种的情绪。当事者迷旁观者清,若是她老这么在这样的环境,难免日后会有情绪出来,影响到自持,影响到冷静淡定。
正思量着,见梁靖恒站在厨房门边看她,她换了放松地思量,正了颜色,谨慎地起身和他道安。
他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更是心有天下的靖王爷。
他静止片刻后温和问:“曦儿,你身子弱,不用起得这么早。”
没了夜的纠缠后,白日里她应答自如平静:“王爷,自进了王府已经习惯早起了,再则我这身子这么多年来都如此,不可能有大的改变,胎里带来的病是断不了根的,给我接生的稳婆说我能活着就是难的,活到现在算是上苍格外的恩德。”
他琥珀色的黑眸颜色深了几分,过来握她的手去园子里,她默默地跟着,昨夜他来的时候神色带有隐隐的疲惫,想他这段时间为云剑锋的案子劳神吧。
他从不给她谈论外面的事,都是慈姑偶然说一些给她听,如他这般处境极其难的。虽然夜里她极不情愿和他相处,但常日里她还是能读懂他几分,若不是这样的关系,若她也是男儿,或许她和他更容易成为知己。
他因种种娶了她,她嫁到靖王府初始也只想做个给外人看的摆设,让他和半梦自得一方天地,未曾想被牵引到他的漩涡中,被他搅合得越发紧密。
这样纠缠不清的感情让她很是不适应,她宁愿他和她保持淡淡的距离,大家都能自持,不至于离了他初始的打算,失去理智制约的行为总归是威胁的。
如若他和太子在朝堂上相安无事,各自做好自己的本分,太子仁政爱民,他施展自己的才华辅助太子同把大宣国建立的富饶强大,或许就不是这个局面,她就不会被指婚到靖王府,面临的道路也会不同。
可如今上述的种种都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太子视他为眼中钉,欲除而后快,而他虎视眈眈觊觎着大宣储君,任她如何的努力,都不能化解他两人之间的杀伐。
家事,国事,她分得极其清楚,家事是家事,国事是国事,她从不混淆。若他退一步,她愿意陪他去封地,愿意对他敞开心扉,可他不会退,也退不了了,其实她心里明白,还是做着徒劳的努力。
心不动则不伤,否则轻举妄动怕是不仅自己受伤,还会牵连到众人。
自她嫁过来,想他也是极为矛盾的吧,白日里的他,和夜里的他判若两人。他心在朝堂,回府后其实更适合半梦这样的似水柔情,这样的一眼看到底的娇嗔,没有大的抱负,一心只想着两人蜜里调油的卿卿我我,这样的女子更适合调节他紧绷的巨大压力。
就这样被他牵着在园子里行走,心绪纷纷杂杂,若不是在这园子里,出了这蕊珠殿,怕是他不会这般的松弛,怕是会另一番神色。
他是个爱做戏之人,内宅处事时常变化无常,她不想探究他如此的种种变化,关心越多,就会陷入越多,若想置身事外的清醒,那就是保持距离,不让自己随他而动,随他而思。
他握了她的手柔声说:“曦儿,你和在宫里一样,只是默默看着不说话。”
她得体笑道:“王爷,我的话不多,在相府也是如此。”
他牵牵唇角:“曦儿,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不说话,只是没有找到知音而已,若你遇到知己,你定不是话少之人。”
她微微一愣:“王爷,内宅妇人不过也是说些婆婆妈妈的琐事,我怕絮絮叨叨让王爷心烦,扰了王爷的清净。”
他侧身望向她,眼神极为深邃:“曦儿,你从来都不与我说,你怎知我会心烦?”
她别过眼,她们之间敞开心扉隔着许多的阻碍,她如此,他亦如此。即便她极其敬仰他的治国方略,也知晓他有雄心大略之才,可这些和两人之间的私事并无太大的关联,她斟酌着道:“王爷,我也是想寻着一些事请王爷示下,只是府中诸事连总管安置的极为妥当,如此一来,我到没有问王爷的话语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园子里把门的太监过来急禀:“王爷,肖妃跟前的香茹说肖妃肚子疼,怕是动了胎气,让王爷您赶紧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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