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她的动静,他手臂加了几分力,哑哑地声线呢喃:“曦儿,还早,多躺一会,半梦以后早上不会来请安,你不用顾虑。”
她的脸‘腾’得一下赤红,使劲拉他的手臂,他的手臂如钢筋铁骨般坚硬,她一时急了,冷了脸道:“放开我。”
他搭上她的肩,把她翻过来,睁开深邃的眼神凝视道:“曦儿,还记得我的誓言么?不管什么时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我们是结发夫妻,我不会伤害你。”
自她进府来,发生了一件件,一桩桩的事,让她分外保护自己。不管是现在以不变应万变,还是有意地防护自己,都是怕坠落到深渊万劫不复。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
心不动,才会身不动,身不动才会情不动。如今她如处在一个平衡木的中央,稍有偏移,重心也会发生倾斜。虽然知道这中庸的平衡迟早会被打破,到时势必会逼迫她做出选择,但她没有考虑清楚前,只想尽可能维持这种局面。
见她不答话,他猛然咬破手指头,把冒着血珠子的指头往她唇里喂,她急忙往后挪,他固定住她的头,不容置疑地命令:“芷曦,张来唇把我手指头的血吸了。”
这一刻他的眼神散发着王者摄人的威严,极是庄重,她抬眼看他,他带着不可抗拒地斩钉截铁再次把冒血的手指头喂到她唇边。血珠子越沁越多,滴落在花开百合的单子上,月白的丝绸上有了红色的烙印,他捏了她的下颚,她松开牙齿,修长的手指探入口腔,带着血气。
她吞下他的血,他脸色缓和下来,有了同床共枕的浓情:“曦儿,你喝了我的血,就一定要记住我的血誓,我们是结发的夫妻,我不会伤害你,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信任我,让我感受到你的心在我身旁。”
她握了他的手,他的手指头有了深深的几个齿印,她轻轻地抚摸这几个痕迹,靠在他怀里幽幽道:“王爷,我们回南阳的封地吧,你想要我生几个小王爷都随你。”
他把被单拉倒她的胸口,缓缓抚摸她如水一般光滑的青丝道:“曦儿,过些日子再说吧,现在你好好养着身子,南阳不适合你养病。”
她在心里叹口气,他终归还是把权力看得比天下任何事都重要。
这日半梦仗着靖王的恩宠没有过来请安,她也未去饭堂用早饭。昨夜他如榨油机一样榨干她骨头里的每一滴油,直至再也榨不出一星半点儿才住手。她这次身子比大婚夜里还酸痛,大婚夜里他多少还顾忌着,昨个夜里她如火焰般,他也敞开了心性和她缠绵,尽兴之后的代价,走路都让慈姑搀扶着到浴房泡汤。
她没有让连翘几个娘家带来的丫头服侍,这几个丫头未经人事,她脸皮也薄,不想让她们看到她身上斑斑驳驳的印痕。
慈姑让银杏用党参、黄芪和当归熬了药汁兑到芍药花水里给她泡澡。她屏退众人,独自清洗着身子,倚在香柏木的盆里泡汤,毕竟消耗了浑身的体力,泡了片刻极是吃不消,穿了中衣靠在浴房的美人榻边喘气。
慈姑在帘子后听到内里的响声,轻手轻脚过来给她按摩。她趴在美人榻上,眼皮子上上下下地打架,在她昏昏欲睡时,连翘通报,两个侍御过来请安,她撑开慵懒的眼,勉强扶了慈姑回寝殿,收拾周正方去了正殿。
两个侍御看到她,规规矩矩地敬茶请安,但翠薇看她时眼神有着隐隐的复杂,让她分外警惕。
等两个侍御敬茶后,她让她们退下,回房补觉。以往她绝不会做出惹人闲话之事,但今天她实在是累得撑不住,且行走异常让人暗生遐想,索性放纵自己一回,睡到午饭时分方回过一些神。
见她醒来,银杏捧了银质的水盆,连翘拿了毛巾给她净脸,芸香替她挑了平素纹纱对襟背子,内里配了一袭银灰的如意月裙,桔梗替她绾了结椎髻,簪了一支灵芝竹节翡翠簪,见鎏金莲花双面镜里的人儿矜贵典雅,方缓步去了饭堂。
半梦看到她一反常态的亲近,扶着她的手臂去饭桌,讨好地笑着:“五姐,我让厨房特意做了你爱吃的洗手蟹,你身子骨也不好,要多吃点才是。”
她淡然点点头,不假丫头的手,自己夹了蟹,半梦又热乎地说:“五姐,你我嫁到靖王府也要二个月了,你还从未到我住的房里看看,吃完饭陪我走走好不好?”
她是知道半梦的性子的,半梦心眼小,凡事又喜欢争强好胜,原在相府时,府里人不待见陈姨娘,半梦也没有多少的分量,即便想出人头地,始终也上不了台面。
这会子半梦一反常态,对她极为套近乎,定是有着小心眼,她不想太过于和半梦发生纠结,也不想和半梦太亲密,徐徐道:“半梦,你若是想走动舒展一下筋骨,王爷给你拨的几个宫人都是稳妥之人,让她们陪你走走,你房里若是差了什么物件,让连生给你置办,一应银钱从公帐里出。”
侍立在旁的翠薇接了一句话:“肖妃殿里应有尽有,光紫檀木拔步床就比绛云殿的奢华许多,旁的物件和王爷文华殿的用度一模一样,哪能还差什么的。”
听了这闲话,她当即冷了脸道:“翠侍御,你也是宫里指给王爷的人,应该知道规矩,什么话能讲,什么话不当说。我是最讨厌嚼舌根子的,好好的一个府里有上一两个喜欢东家长西家短说闲话的人,不消多久就会弄得乌烟瘴气,没有一点高门大户应有的清正章法,这次你跪上一炷香反省,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半梦早黑了脸,怒气冲冲道:“五姐,这等喜欢挑拨是非的女人,要掌嘴才好,只是罚跪太便宜她了。”
她用雕有鱼纹的银勺子舀了一勺子蟹黄,等她吃完蟹黄后,方不急不缓道:“妹妹,翠侍御是初犯,给她一个惩罚让她知道女德即可,若是再知错犯错,再严惩不贷。”
半梦狠狠瞪了翠薇一眼,拉了喜莲坐到她身旁,喜莲一直在旁服侍,这一会子让她坐,她赶紧地看向肖芷曦承让:“肖妃,小的站着侍候就成。”
半梦拿了主母的架势做主张:“喜莲,我让你坐你就坐,难道我的话就不算话么。”
她扫一眼喜莲的为难和尴尬,缓和了脸色说:“喜侍御,坐吧,王爷不在府里用饭,不用这么拘礼。”
喜莲这才小心地坐在半梦旁边,她吃了几勺子蟹黄,银杏赶紧地阻止她继续夹蟹肉:“王妃,余大夫说您要忌生冷,不能吃发物和腥物,您吃几口就够了,再吃一会子又得不舒服。”
她惋惜地看一眼洗手蟹,放回盘里,桔梗端了热的姜糖茶,她饮了几口,方吃旁的菜式。
翠薇垂着头默默跪在饭堂里,她从翠薇身旁走过的时候,发现翠薇脖颈上戴一条红色丝线的滕花玉佩,她的心‘咯噔’一下,翠薇戴得这滕华和旁的玉滕花不一样,她戴得这块玉中间的花蕊中有着一点红,不仔细看,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回了绛云殿,她没有立刻午睡,和银杏一起做着驱蚊虫的香囊。慈姑也陪在一旁,把切成碎末的藿香、菖蒲、薄荷拌匀,她和气地和丫头慈姑讲着家常话,漫不经心说着府里的事,轻描淡写问翠薇和喜莲是宫里指派的,还是王爷点的人。
按宫里的惯例,王爷们到了十六岁,宫里就会挑选数个样貌端正、岁数稍大的宫女给王爷们临御,让王爷们知道男女房帏之事。不少宫人都盼着能在王爷跟前侍候,借此改变命运,若是能有个一男半女那更是有了出头之日,这对于无名无分地位低下的宫娥中是极好的差事,不仅可以脱离劳役的苦海,还有着丰厚的俸禄,也成了有脸面的人。
慈姑把药材装到香囊里,不在意答:“王妃,翠侍御和喜侍御宫是里指派的,原是指派四个宫人侍候王爷,王爷说他对这事看得淡,用不了这多,于是回了两个。”
她了解两个侍御的来处后,不动声色转了话题。她长期在宫里走动,久居皇后的慈元殿,住得久了,也就知道了一些端倪。姨母跟前心腹宫人都有一块玉佩,虽然花式不同,但花蕊中都有一点不易发觉的红,凭着这玉佩就知道谁是自己人,紧急时还可以到王元帅府直接面见府里当家作主的人。
午睡时她很是徘徊,不知该不该让梁靖恒知道翠薇的身份。虽然梁靖恒对翠薇很是淡然,相比而言更喜欢喜莲,但梁靖恒和翠薇两人也有着夫妻之实,同床共枕的人若是皇后的细作,稍不留心祸从口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权利斗争的地方就有腥风血雨,有时候由不得个人的意志。身在斗争的漩涡之中,身不由己也好,硬着头皮也好,最先考虑的就是自身和亲人的周全,然后才是进退取舍。
她若提点梁靖恒,就会背叛姨母,背叛王家。姨母对她说,丈夫丈夫一丈之外就不是你的夫,能始终给予你支持的人,只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人。
思量之间让连翘拿了汉书看,看吕后和戚夫人之争,如今宫里的局面也类似当初的夺储之争。
看得出神,想得出神,没有发觉梁靖恒来了她殿里,等一道人影遮住棱花窗透过的夕阳余晖时,方发觉他回了府。
她搁下书,起身请安,他温润地笑着拿起她看的《汉书高帝纪》,扶她坐下,随后他坐到花几的另一侧,转身看向她柔声道:“早闻曦儿博学,一直心有仰慕,不知曦儿如何看汉高祖年间的立储之事。”
她思量片刻道:“王爷,高祖害了戚夫人,害了赵王。”
他挑挑眉问:“曦儿何出此言?”
慈姑奉上了碧螺春,她端着百极碎茶盏子,揭了盖子徐徐饮了一小口:“王爷,高祖即便深爱戚妃和赵王,但不能头脑发热纵容戚夫人换储君之意。且不说历朝历代让臣子最难接受的就是废长立幼,就算吕后一门为汉高祖得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戚夫人在朝野无亲无靠,没有实力派人物施于援手,戚夫人就处在下风。再加上吕后不比柔弱的戚夫人,吕后有谋有断,每一步举措应对得力,不仅联合朝里的中流砥柱,更是利用商山四皓的言论借力打力逼得高祖妥协,若高祖没有必胜的把握,贸然听从戚夫人之意改立太子,结局只能是心爱的女人和儿子都不能周全。”
他眉眼带笑的眸子渐渐变得深邃,没有言语凝视她,听她下文,她斟酌又道:“高祖若是一开始就极其清醒,不给戚夫人一点希望,戚夫人做着自己的本分,最后不至于落得如此惨然的结局,或许母子两人到封地安稳地过日子,虽然不是一国之君,但也是善终。”
他搁下茶盏子,平静而谈:“曦儿,高祖改立太子除了偏爱戚夫人,最重要的另一个原因,高祖觉得刘盈无为,不会成为一个英明的君主,而事实证明刘盈继位后的七年,确实没有任何的建树,赵王如意在几岁的时间就非同凡品颖悟绝伦,若是赵王继位,汉朝会更为强盛,也不会出吕后之乱。”
她温婉笑言:“王爷,很多事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在没有得天命顺人意的情况下,冒进不是一件好事,天意难违,若要逆转,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否则就是刀尖舔血,如临深渊。”
他唇角漾起一抹笑意道:“王妃果然有见地,看问题不比我的谋士差。”
她恭谨道:“王爷过奖,妾身只是看《汉书》有感而发,谈不上什么见地,更没有谋士的城府和谋略,只是妇人之心图个家宅平安,无灾无难罢了。”
他笑意更深了,挽她的素手去饭堂用饭,两人并肩而行看着极为亲密,她犹豫片刻轻声问:“王爷,你今晚幸翠侍御么?”
喜欢陪嫁嫡妃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陪嫁嫡妃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