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一桌酒席，糖醋里脊、酱肘子什么的，多放些佐料。”
我看了他半晌，对正好推门进来的三儿挥了挥手。
“传我的命令，准备一桌席，再去仓库扯五米布。”
曹归这才抬过脑袋。
“扯布做什么呀？”
我咬牙切齿道。
“做面投降的大旗，吃完最后一顿，我们两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起上房顶去摇！”
曹归愣，哧地一笑。
“干嘛？你莫不是要为山寨牺牲小我，跟着花子去做讨饭婆？”
“我是准备把你洗捡洗捡送到他们老大床上，说不定我们就此化敌为友了。曹兄你放心，等你走了以后，我会给你颁个山寨和平奖，在堂屋挂个你的画像供上长生牌位，我们全寨日夜膜拜称颂，阿弥陀佛山寨山寨。”
曹归抽抽嘴角，而后露出一丝诡笑。
“把我送到别人床上这样的话，亏你忍心说，你舍得吗你？放心，就是为了伺候大王，小的也万不能让山寨失守。”
我哼哼。
“都像你这样投降主义，一定失守。”
“笨，你看那些乞丐，难道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有吗？除了他们个个健壮如牛，营养过盛，还有什么不妥？混得好么，也是可以理解的。”
曹归点头。
“未免太好了些，况且那些人说话粗野无礼，哪点像看人脸色夹缝生存的乞丐？”
“你的意思是？”
曹归微笑。
“我怀疑有人混在乞丐中，教唆他们上山闹事，并且来路不简单。”
“为什么？他们图个啥？莫非觊觎本大王的美色？”
曹归给我一记白眼，我趁他打击之前先虚心道。
“那就是觊觎你的美色？”
曹归刷一下站起来，蹬蹬蹬走过来，很没规矩地捏住本大王两腮，拉扯。
“还敢不敢乱说？还敢不敢了？”
我气愤！这小子又没分寸了，别以为危急关头装个高深就能脱离压寨夫人的身份！何况还没正式拜堂前，你顶多算个妾！就敢同我没尊没卑了！
我于是回扯住他的胳膊，抵抗。
油菜花里传来一声酸溜溜的冷哼。
“都这时候了，你们还在这干什么？干什么！”
夏青牛兄弟一脸菜色，伤手上握着断了半截的破长矛，撕破了的衣襟上血和泥混做一团，狼狈中反而显出几分陌路英雄的潇洒豪气。
他一面撕开有碍行动的长衫下摆，一面大咧咧踏过我用汗水播种的油菜，尖酸道。
“这真是小鸳鸯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我想提醒他他这个诗，前一句八个字后一句七个字，是低级的文学错误，但看到他的神色，只好忍住没说。
他把我从曹归手中扯到身后，淬了一口。
“切！拉拉扯扯地做什么！叫花子已经踢破门涌进来了，阿蛮，抓紧我，别放手。”
果然听得呐喊声潮涌一般由远及近，夹杂着兵器相碰的锐响，鼓噪着我的耳膜，我这才一阵急火攻心，甩开夏青牛，奔出院子。
曹归布置的陷阱起到了作用，对方的人在途中折损了许多，可那些掉入陷阱的，大部分是没什么杀伤力的真乞丐。
院子里无比混乱，双方厮打成一片，我手下的精英都加入了战斗，剩下如小六小蚂蚱之类，躲在高处，将一个个塞满石灰的沙包向着敌人的脑袋砸去，虽然不能伤人，却也够他们手忙脚乱上一阵。
“兄弟们！攻占了这个寨子，东西随你们拿，女人随你们玩！”
混乱中，一个浑厚的男音高声鼓励着自己的手下，那帮流氓听见抢东西玩女人，兴奋地怪叫起来，我怒火中烧，也粗声吼道。
“格老子的，回家玩你大爷去，兄弟们！今天我们就打得他们认不出亲娘，有没有信心！”
参差不齐的几个声音回应了我，气愤，是你们太废柴还是我太没有号召力？
我急于助他们一臂之力，想也没想便解开大黑狗，放它去咬人，自己拔剑冲入战场，狂叫着蛮横地一阵乱砍，周围人大概被我的疯狂吓住，都不自觉退开。
哐当一声，手上宝剑被一股力道缚住，风卷一般甩脱了手，在那道电光擦过我的脸颊之前，腰际及时被人环住，腾空而起轻轻落在战斗圈之外。
“先停下！吴老有话说！”
是刚才那个号召烧杀抢掠的男人声音，众乞丐于是停止打斗，纷纷退了下去，手持乌钢长鞭的男人大步迈出，虎背熊腰，倒是穿了身金光闪闪的绸子衣衫，可惜比较像抢来的，不但不见半分风雅，反而凸显出浑身精悍的肌肉，活像块被包了黄绸准备上供的火腿，我倒抽一口冷气，若是刚才被他那钢鞭击中，我只怕半张脸就没了。
壮男收了鞭子退后一步，众乞丐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徐徐走上来一位瘦骨嶙峋的布衫老丈，很有礼貌地对我一揖。
“肖小寨主，焚琴煮鹤又是何必，不如我们来谈谈合作如何？”
他称呼我听起来像小小寨主，让人感觉充满了蔑视，我正要说人生自古谁无死，难道怕你一鞭子？曹归却在我耳边低笑。
“答应他。”
曹归让我和乞丐谈和，我问为什么？曹归说：什么叫先兵后礼，就是先给你点颜色看看，让你清楚认识到对方的强势自己的渺小，然后大家再礼貌地签订不平等条约。
我说，没出息。
曹归呵呵一笑，又问我那桌席备好了没有？要请乞丐头子吃饭，我问为什么？曹归说：民以食为天，可见吃饭是个愉快的事，对乞丐来说尤其愉快，所以自古以来公事都是要在饭桌上才谈得成。
我说，腐败。
酱鸭子牛里脊，红橙橙油汪汪，鸡蛋面饼卷大葱，壮乞丐乌鞭男抬手就抓，吃得满头油光，不住夸我们厨房老胡头的手艺够带劲，曹归看着那只手，皱着眉头将筷子放下。
瘦老头一双眼精光毕露，从坐下来就开始不怀好意地打量曹归，我心中一阵恶寒，老不死老得连假牙都风化了，还色心不死！
见我瞪他，老头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叹道。
“肖小寨主好艳福。”
夏青牛摔了筷子，我口里的茶也差点没喷出来。
“说正事！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老头终于正经了。
“肖小寨主想必知道文武皇帝？”
我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三年前，君子国皇帝在子归谷失踪的那久，君子国南部一带农民起事，一路打着解救穷人的口号，将几十个庄子的地主家烧杀干净，拥了领头人张大山做王，并且点了几个美貌村姑翠花、仙草等为皇后妃子，封了些刻墓碑和砸石头的做左右大臣，成立了伪朝廷，张大山因为本身没有文化，又对风雅特别向往，因此自封文武皇帝，以示文武双全。后面韩珏归国，将这伙人归为无知匪类，下旨剿灭，没想到他们一路逃至边境，流窜到蛮夷国，韩珏也不好下手，于是文武皇帝从此消声灭迹。
作为众人茶余饭后谈资，这个事很有名，小六早就给我八过，于是我脱口而出。
“哦，就是那个伪朝廷的头头吧？”
埋头吃饭的壮汉立刻砸碗站起来，一幅要把我捏死的样子，再被曹归凌厉地看了一眼之后，气势有些焉了下去，慢慢坐回原位。
老头态度沉稳些，却也显出不悦来。
“肖小寨主，在清慧太子面前，请注意你的用词。”
“清慧太子？”我和曹归夏青牛面面相觑，看着老头，张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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