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到了君子国边界夜琉城,城边一江之外,就是蛮夷国。
日里,水流滔滔,惊涛拍岸,夜里,浓雾弥漫,鬼影叠叠,两国隔江相望,因为这道天然屏障,倒也和平共处,互不侵犯,百年来相安无事。
然民间传闻却不是如此。君子臣民向来自我感觉良好,自认江对岸的蛮夷国民就如自己的国号一样,蛮荒无知,和世间所有负面色彩拉不开距离。所以对于长治久安的平安,都傲然地自视清高,态度一致傲慢和不削。
而邻国的蛮夷国,我不得而知。不过我爹在世时偶然只言片语,对其的所有形容评价无一不是带着淡然风情的洒脱国度。
可以看出我爹在这件事上有倾向性,而且还有明显的感情色彩。其实一般的老百姓八卦,言论自由百花齐放没有什么意外,但作为长白山猎户,生活重心除了人类所有动物在他眼中都是食物的谢源先生,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当然,如果不算上其最后的夕阳断袖恋,约莫这个假设还能更有说服力点。
综上总总,蛮夷国对于跑路的韩嫣或许是一个复位的筹码,而对于我就带着点诗人的追怀色彩,在没有人生目标的短暂日子里,我对它还是充满向往的。如今近在咫尺,我的心有那么点荡漾。
我的身体情况目前十分诡异,那日树林脱险后,除了无法发声,居然还留下了后遗症,现在双脚竟然也残了……原因不明,看着生龙活虎的韩珏,我非常不平衡,简直怀疑肖毅的毒是不是用错对象了?韩珏也很诧异,只道没想到‘丝丝入扣’副作用如此强大,就没有下文了。我暗暗叫苦,都说自然界毒性最强动植物的往往都长的越美丽,如今毒药也赶上潮流了,越是风雅不沾血腥的往往越是杀人于无形。
韩珏的背夫身份,注定也持续了半月之久,很多时候我以为此人大概要把我丢弃在某处,怎么说,我们猎人,最终回归于野兽口其实也算一个完美因果循环,虽然从生存学食物链上肯定有那么点不甘心……可是韩珏却发扬了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一路上硬是背着我的虎躯长途跋涉,
不过话说此人不回京城抱着他的嫔妃美人侍寝,硬是要背我去边境干嘛?我不相信他会大方地带我出国旅游,不,如果是以皇帝身份的话,那就是出国访问了,至少旁边通行的女性应该是皇后妃子甲乙,再不济也是暧昧中的女性AB,现在强行被绑,虽然也是去了我一直想去的某处,其间滋味却是苦不堪言。
比如现在……
“是不是想……”
我大大方方地点点头,事到如今,也没了起初的局促与尴尬,人家都不嫌咱内疚愧疚害羞个屁,怎么说也是此人害的!韩珏面无表情,微微弯腰伸手穿过我的腿弯肩下,然后,径直朝——茅厕……走去……
韩珏文雅,‘入厕’两个字,一个月了硬是说不出口。
“你又轻了……”韩珏淡淡道。
我说现在生活不能自理我敢多吃么我我我我我。
可惜老娘现在口不能言,无声的抗议多么无力,哪怕配上了犀利穿透的眼神……
我坐在马桶上百感交集,这日子总不能一直这么过吧……
有人敲门,三声后木门自动被推开,一个粉衣少女跳了进来:
“姑娘,你家相公让我送来的。”
我一看无非又是桃酥云片糕一类。小姑娘名叫小云,是我们投宿的客栈老板的女儿,一副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模样。她嬉笑着坐下,照例又是坐一会,有时会叽叽喳喳地说点什么,有时却只是歪着脑袋迷茫地看我。
“姑娘,你和你家相公真恩爱!”、
小丫头很矛盾,一边称呼我为姑娘,一边又指代韩珏为相公。我一笑而过,不止一次听到外面人议论我和韩珏的不相配。这时候,小云正玩着我折的绢花感慨,说来无语,皇后娘娘的家政礼仪课,如今竟然成为我打发时间的唯一消遣,只能说世事难料。
另外我越发觉得韩珏无法理解,莫名其妙跑边境也算了,居然还轻车熟路像寻常旅人一样投宿客栈,谁也不会想到堂堂君子国皇帝居然隐匿在一家三流客栈,他们只当我们和夜琉突然暴涨的人流一样,不过是躲避皇族内乱寻求和平的流民,一对最最最普通的夫妇而已。
那份熟练,——韩嫣是绝对不会有的。
“真好看!”小云把玩着绢花,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可,可……以送我么?”
我点点头,小云欢呼一声,抱着盘子跳了起来,刚掀起门帘,动作明显一滞。
韩珏带上门,离我三步远便不动了。
“若不是和你形影不离,我简直怀疑你被人掉包了。”他走过来随手拿起一片花瓣,语气有些不确定:“这样的你,和宫里那群女人真像。”安静的片隙,又自嘲道:“不过,毕竟是母后亲手调教出来的嘛。”
我不理他,继续和手中的绢花搏斗。
韩珏干脆坐到我这一侧,耐心地指点同时自愿当下手,时不时递点材料什么的。
“前几天听说你写了字?画了一副画?让我看看?”
我伸手一指,韩珏站起来转身去取。他这是警告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内?
下一秒韩珏嘴角一抽,瞬间便恢复淡雅神色:“想不到小铁心的字还很……挺拔,画也很意境。”
嗯,这个评价还算礼貌。如果是韩嫣那小子定然是冷嘲热讽,挖苦冷水了。
“小铁心为什么只做迎春花?”韩珏微笑。
我说这明明是喇叭花,可惜韩珏同志貌似不懂哑语,自顾自道:“莫不是因为九弟府里那几丛没品的迎春吧?说起来,你知道九弟为什么要种那么多迎春么?”
我当然不知道。
韩珏回忆:“这件事有很多年了。当年父皇举办百花宴,雪妃娘娘因为一株迎春花词和父皇的另一个新受宠的小妃子争风吃醋,结果被父皇训斥,哭着喊着的逃跑得很落魄。
“而后当大家都要忘记这件事了,来年春天,韩嫣的府邸却开满了迎春。
“人只道九公子孝顺,小小年纪心思细腻。”韩珏说到这里突然打住,“小铁心,你猜当时和雪妃争宠的小妃子最后如何了?”
我眨眨眼睛,示意他继续:“呵呵,反正,随着九弟府邸里的迎春花灿烂开放,有心人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当年那个妃子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当然昙花一现,在宫中并不是什么怪事,”韩珏扶额,放下手中的绢花:“算起来,当年的韩嫣不满十岁。”
顾不上我的惊诧,韩珏理了理头发站起来:“所以说,不止是我会杀人,小铁心,外表柔弱的九弟也是杀人不见血的高手。”
“当然,我历来最痛恨宫中的女人利用自己的子嗣争权夺利……不如,”话锋一转,韩珏像孩子一样地笑了:“小铁心,你给我生一个私生子,等他年满十八我来接他做皇帝如何?”
我手中的东西全部扔了出去,韩珏已经跑了出去。满地狼藉,我的心在那一刻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韩珏究竟要干什么?
还有,我们这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确实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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