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出自蓉城,杨柒柒这是第二次见到。
这种花的生长地尤为苛刻,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潮湿,不太容易移植侍养。不过大燕的贵族,不是喜爱牡丹,便是偏爱兰花。前者是万花之王,象征着大富大贵;后者么,懂欣赏的人爱它优雅,不懂欣赏的人,不过是人云亦云,用侍养兰花这样的话,个自己多贴一层文雅的金衣。
永兴县公府的花房里多是牡丹和兰花,木芙蓉不过几株而已。其中名品和寻常的花杂乱的摆着,没个章法。不太懂花卉摆盆一类的,便是看个热闹,也看不出旁的什么。
可若是懂花之人看见永兴县公府的花房,只怕是要被闹得眼睛痛,叹一句明珠蒙尘。
那几株木芙蓉摆在花房的角落里,都是用白釉大花盆装着的。在这些花草中,倒是越发显得有些遗世独立的美。
杨柒柒觉得新鲜,这么多兰花在这儿没让人觉得优雅出尘,倒是有几分俗气之感。
那小丫头自然没觉得这些花儿有什么可看的,百无聊赖东瞧瞧,西看看。
竹心道:“还是咱们之前去蓉城看见的木芙蓉好看,那花那么多,开的那么好,真是……”竹心有些形容不出来。
杨柒柒笑道:“蓉城又称锦城,野史里曾记载,大梁的孟帝为心爱之人,在蓉城遍种芙蓉。每到花开,便同那位夫人一同登上城楼,看数十里红艳。更是把益州改称蓉城。芙蓉花开,好像彩云滚滚而来,蔚若锦绣。所以又叫锦城。”
竹心听了杨柒柒这话,不由向往道:“姑娘,若是真有这样的事儿,那位夫人,可真是太幸福了。”
杨柒柒却是很不以为然的嗤笑道:“有什么好幸福的?且不说孟帝后来为董小怜射猎沉溺于玩乐灭了国,单说这位夫人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来,只空有四十里芙蓉锦城,也是不值。我但愿这野史不过是胡言乱语,也不愿这世上真有那么一个女子,曾被人这样捧在手心的宠爱,又被人那样弃如敝履的遗弃。连最后那人国破家亡,死在他身边的,也不是自己。”
竹心似懂非懂,小声道:“姑娘,若是有一个男子肯为您做这样的事儿,您就不会感动?”
杨柒柒嗤的一笑,一副毫不在意的冰冷样子道:“若是能做一辈子,我还是要感动的。可若是朝夕可变,那还不如从来都没有过。”
竹心哪有杨柒柒经历过那么些沧桑变故,她还是小女儿心性,向往那些世间传说地美好情爱,“姑娘说的也没错,可若您总是冷冰冰的,这个人说不准就走了呢。到时候不会后悔?”
杨柒柒白了竹心一眼,反问她道:“我让你背诵的氓,你忘记了?”
竹心一怔,摇了摇头,道:“没有。”
杨柒柒慢幽幽道:“那你现在就同我背一遍。”
竹心真是震惊的无以复加,背什么背呀!现在不是正在赏花?刚刚还说了那么动人的故事,这会儿怎么忽然就让她背起书来了。
便是站在外面偷听了多时的慕容昭,脸上不觉露出几分笑意。
站在花房外的人,表情各异。杨玉妍和陈方月自然觉着杨柒柒未免太过矫情一些,慕容显和慕容皓但觉她太过刁钻。
花房里竹心咿咿呀呀的背起了《氓》,声音断断续续的。
慕容昭最先抬步进了门,自然就把竹心艰难的背诵给打断了。
杨柒柒听见脚步声接连想起,不由皱了皱眉,一回头,便瞧见这么一大群人竟都到了。五皇子慕容显脚步格外的快,走在人群的最前面。
杨柒柒向着这几位皇子恭恭敬敬的行礼,慕容显格外亲切地说道:“免礼吧,难为七姑娘这样大度,能摒弃前嫌,同陈表妹握手言和。”
杨柒柒是很讨厌五皇子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背着太子皇后,为了皇位,蝇营狗苟的人。
“我同陈姑娘原本就没什么前嫌,若是五皇子指的是当初打手板儿的事儿,那就实在太小题大做了。就好像皇上同皇后娘娘在您做错事儿的时候,也必然会有责罚。您难道要永远放在心里,一辈子嫉恨不成?”
慕容显最不喜欢的就是每次同杨柒柒说话,她都要牙尖嘴利的反驳,就没有一次是老老实实听着的时候。
“皇上与皇后是我的父母,哪儿有为人子女记恨父母的?”慕容显勉强一笑,理所当然的反驳道。他有些弄不懂,明明是夸赞杨柒柒的话,怎么还引得她这样反驳?
杨柒柒微笑道:“皇上与皇后为人父母,而我是为人师表。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道理是相通的。”
慕容显也懒得跟杨柒柒争辩,敷衍的笑道:“杨七姑娘牙尖嘴利,这道理也没什么不对的。咱们都是来赏花的,也不是来这里辩论的,实在没什么好争执的。咱们赏花、赏花!”
一向霸道的五皇子,竟然这样简单的就打发了。可见五皇子是真的不打算轻易的放过她,桥归桥路归路了。
慕容皓笑呵呵的上前,格外和气的说道:“方才听见七姑娘说四十里芙蓉锦城的典故,七姑娘当真见过?”
杨柒柒明知道慕容皓问的是什么,却是故意驴唇不对马嘴的说道:“见过什么?孟帝和无名氏夫人的事儿?柒柒既非古人又非来者,应该见什么?”
慕容昭听得这话,先是一个撑不住,笑了出来。
慕容时也是满眼的讥诮,不过面色如常,没有表现出来。
倒是慕容皓格外的尴尬,解释道:“我是问,你有没有看见过蓉城的芙蓉。”
杨柒柒道:“见过。”
慕容皓又没话找话的问道:“景色如何?应该是格外壮观美丽吧?”
杨柒柒不紧不慢的说:“在《容与集》里都写着,写得格外多,十二皇子可以同陈姑娘借来瞧瞧。”这一副根本不爱同他说话的样子,是再明显不过了。
慕容皓心里是又气又恼,他何曾被这样拂过面子,当即就有些不大想要说话的样子。
杨柒柒这时向着几人一福,道:“花我已经看完了,请几位殿下随意,我便先告退了。”
“一块儿走吧。”慕容时似笑非笑看着杨柒柒,忽然开了口。
杨玉妍听见这话,身子微微一颤,心里很不痛快,直把杨柒柒给恨个要死。
陈方月自这里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诡异,直接问慕容时道:“七殿下是来看花的,还是来寻七姑娘的?”
慕容时丝毫没有遮掩,直接道:“我既是来看花的,也是来寻七表妹的,正好,我母妃有话要问七表妹。”
杨玉妍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的是双拳紧握。陈方月就算是在蠢笨,也不会看不明白现在的情状。面上带着一副看热闹的神情,点了点头,让两人先行离开。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杨柒柒就算是再不情愿,也没办法多说什么,索性,干干脆脆的先出了花房。
慕容时不紧不慢地跟在杨柒柒的身后,两人离开花房很远,才听慕容时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来?”
杨柒柒一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慕容时道:“这宴无好宴,你以为陈家上下这么大度,你打了陈方月,他们一家说忘就能忘了?”
杨柒柒莞尔道:“永兴县公府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报复我不成?”
“左右陈方月这样反常,你三姐原本同她和顾家的姑娘不对付,如今竟能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里面就更反常。你还不如现在就称病回家,也省的一会儿生出什么麻烦!”
杨柒柒不耐其烦地说道:“七殿下,无论一会儿生出什么麻烦,都与您无关。左右在人前,您是不会为了我得罪谁。也不会为我做主,帮我说话的。所以,您还是别多管闲事。”
慕容时对杨柒柒的尖锐显然已经十分习惯了,“我事先提醒了你,让你免于事端。你却要反过来这怪我,出事之后没有帮你说话。七表妹,这是什么道理?”
杨柒柒轻轻一笑,曼声道:“话谁都会说,可如何说,如何做却又是另外一码事了。七殿下,左右你怎么说,怎么做,我都不会感激你。你又何必呢?”
慕容时深看了杨柒柒一眼,也不气恼,只神秘地笑了笑,道:“七表妹,我说过,你会有感激我的时候,咱们等等吧。”
杨柒柒心间一动,直接道:“七殿下说的感激,不会指的是张子永和杨景谏去南梁的事儿吧?”
慕容时却根本就没有再多说下去,直接负手而去,之扔下一句话道:“等到了该到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此时间,杨玉妍人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说话。听不清,也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情,杨玉妍心里急的要死。
在慕容时追着杨柒柒离开后,陈方月又陪着杨玉妍悄悄的跟在了两人的后面。
陈方月见杨玉妍默默无言的盯视着两人,不由笑道:“难怪你肯帮我去送那只簪子,原来我们两个的烦心事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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