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平家的立时去了疏影楼请杨柒柒。
卓御清、袁岘与卫霖三人听了这话,不禁相视一眼,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连信阳候都没想到,李夫人会因为银票这样的事,叫嫡女来同身份卑贱的小厮对质。
这会儿功夫,花厅里的夫人们自然都听说了。由虢国公夫人带头,到了正厅。
不多时,杨柒柒被李康平家的请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云雁纹锦滚黛青边儿衣裙,梳着双平髻,两边各簪着银镶玉的流苏。整个人都像是一株水仙一样,袅袅婷婷,纯净无暇的样子。杨柒柒原本就格外瘦弱一些,更添了几分盈盈柔柔,楚楚动人。
一进门,杨柒柒先是向着杨辅与李夫人行了礼,温温吞吞的问道:“父亲、母亲唤女儿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夫人指着跪在大厅中央的小厮问杨柒柒道:“七丫头,你看看他拿的银票,是不是你在当运票号开的户独有的银票?”
杨柒柒慢悠悠的回头看了那小厮一眼,竹意上去接银票。小厮垂着头,不大敢看杨柒柒。杨柒柒也不接那银票,只看了看,便坦然地向李夫人笑道:“是我的。”
在场的众人一听这话,不免哗然。一是惊叹于杨柒柒竟会有专做达官贵人生意的当运票号的专属银票;二是这银票当真是杨柒柒的,那豫国公府就必然有人去了百戏楼。众人瞧着杨家七姑娘这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怎么都不觉得会是杨七姑娘拿银子去赌鸡戏。
杨柒柒自然知道这小厮是哪儿来的,可她面上波澜不惊,不解的问李夫人道:“母亲,这些有什么不对吗?”
李夫人沉了脸,先发制人的问杨柒柒道:“七丫头,你莫不是去过百戏楼吧?”
杨柒柒笑了笑,大大方方的问李氏道:“母亲,百戏楼是哪儿,是做什么的?”
李夫人显然是狗急跳墙,不由分说的就要把这件事儿扣在杨柒柒的头上,“七丫头,你是一时玩心大起,还是把银票给了什么不相干的人。没关系,你尽管都告诉母亲。”
信阳候陆逸轩听得这话,忍不住仗义执言道:“豫国公夫人,七姑娘显然是不知道百戏楼在哪儿的。这件事既然牵涉了世子,倒不如请他出来,说个清楚也好。”
小厮也道:“去的明明是个公子,我根本就没见过这位姑娘。”
杨柒柒心里连连冷笑,李夫人平日里装得像是那么回事。成日女儿长,女儿短的。给她银子,她就笑呵呵。如今杨景谏一出事儿,李夫人连想都不想,先把她推出来顶罪背黑锅。
亏得上辈子,杨柒柒还把李夫人看成天一样,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这辈子,李夫人怎的人都变蠢了呢?
杨柒柒莫名其妙的望着李夫人,道:“母亲,我的银子……”她说到这,仿佛想起了什么,立刻戛然而止。
李夫人见杨柒柒没说话,抢先说:“七丫头,这银子是不是你的?”
杨柒柒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讷讷道:“是。”
李夫人又追着她问道:“那是你让人去的百戏楼?”
杨柒柒顺着她殷切的目光,犹豫的小声道:“我,我不知道什么百戏楼。”
慕容晰没想到杨柒柒二话不说的就承认了,立时站起来帮她言语道:“杨七姑娘哪儿知道百戏楼,据我所知,她之前可是给了杨景谏两万多两银票的。那就是……”
“十三殿下……”杨柒柒沉着的低低唤了慕容晰一声,忙转圜道:“前些日子我屋子里失窃,丢了银票的,可能是哪个小厮拿着去百戏楼。”这话说的是漏洞百出。可正好给了杨辅一个台阶,给豫国公府留了脸面。
杨辅忙点头道:“我记起来了,之前仿佛确实有这么一桩事,管家还报给我了。那小厮可打发了?”
杨柒柒嗯了一声,“已经让人撵出去了。”
豫国公府有没有小厮因为偷盗被撵出去,大家自然都不知道。可豫国公打算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座的可是都看出来了。
慕容晰眼见着杨柒柒被逼的编瞎话,哪儿看的过去,当即反驳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难道豫国公府的小厮,还敢装成世子去百戏楼招摇撞骗不成。”慕容晰连声提醒李夫人道:“杨景谏是豫国公夫人的亲生儿子,杨七姑娘难道就不是你亲生的不成?”
这话正好说到了李夫人的心虚之处,她眉头剧烈的一颤,勉强笑道:“十三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家七丫头也说了,是她屋子里遭了贼。”
杨柒柒也忙开口劝他道:“殿下,这件事确实是我一时大意,我三哥在府里好好的给老祖宗守孝,怎么会去百戏楼那样的地方!”
在座其它府上的夫人瞧着这个情景,心里自然都是明镜儿的,免不得要同情杨柒柒一番。世子荒唐不孝和治家不严上,李夫人权衡利弊,拉杨七姑娘出来做挡箭牌。杨七姑娘碰见这等哑巴亏,也不能为自己辩驳一句,还得尽力帮着转圜。看来这杨七姑娘面儿上风光,只怕在李夫人身边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十分滋润的。
慕容晰道:“杨景谏当时说要开玉矿,也拿了我的银子去,后来这件事虎头蛇尾,不了了之,原本就够奇怪的。他当时还了我的本钱,又加了三分利,你给他的钱他可还了吗?”
杨柒柒脸色不大好看,为难的说道:“十三殿下,这是豫国公府的家事。我和三哥是自家人,还不还的又有什么相干?”
慕容晰被噎的无话可说,气的当即拂袖而去。
杨柒柒心里也颇有几分歉意,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总不能让她与李夫人撕破脸,当着众人面前把杨景谏去百戏楼赌鸡戏的事儿全给抖落出来吧?她倒是不怕李夫人秋后算账,可一旦撕破脸,之后的很多事做起来就很不方便。所以这种情况下,也只得让慕容晰委屈了。
众人见慕容晰讨了个没趣,豫国公又想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然谁也没敢再多管闲事,看完这场闹剧后,便各自回家了。
但大年初三,百戏楼的小厮就上门讨债。这些人哪儿会视若无睹?豫国公世子在孝期里去百戏楼赌鸡戏的事儿,当天,便被传的满城皆知。
且说杨辅送了客,立时就遣人叫了杨景谏来。父子俩是单独在书房里说话的,谁也没让进。
李夫人自知是有心人要害杨景谏,可又一时什么都查不出来。回了院子,便把这气悉数都算在了杨柒柒的头上。刚一进门,李夫人就呵她跪下,道:“七丫头,母亲晓得你在外面的委屈,自你回来之后,便是哪儿都不愿委屈了你,连一句重话也不曾说过。可,你实在太不像话了!”
杨柒柒当即直挺挺的跪下,糊里糊涂的问李夫人道:“母亲,柒柒做错了什么?”
李夫人道:“你明明知道百戏楼是做什么的,当时怎么装模作样的好像根本就没听说过?”
杨柒柒心里暗笑,难道她非得说是自己拿了银子去百戏楼赌鸡戏,遂了她的意,才算像话?
“母亲,我也没去过那里,从前就那么听了一句,也都忘了。您当时问我的时候,我是真的没想起来。”杨柒柒坦坦荡荡的解释道。
一路跟着的杨玉妍在旁边不禁幸灾乐祸的说:“母亲,照我说,三哥这事儿您都已经打点好了。又怎么会平白冒出那么一个能说会道的小厮,挑了年初三到豫国公府讨债呢?三哥去百戏楼的事儿,只有咱们知道,别是七妹一时糊涂,同谁说了吧?”
李夫人也很怀疑是大房和三房的人在其中搞的鬼,听杨玉妍这样说,亦发如临大敌的打量着杨柒柒,提醒她道:“七丫头,你是不是把你三哥去百戏楼的事儿告诉给了四姑娘或是五姑娘?”
杨柒柒委屈的摇了摇头,小声道:“母亲,柒柒也知道这是了不得的大事儿,哪敢告诉给四姐和五姐。再者,自从老祖宗的丧礼后,我同五姐也不过就是面儿上的来往。说到底,我也是二房的人,这样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李夫人将信将疑,不管杨柒柒还跪在原地,兀自坐下,同杨玉妍琢磨道:“那还有谁会知道这事儿,要把这事儿给抖出来?”
杨玉妍嗤的一笑,慢幽幽道:“还能有谁,保不齐就是大房。她现在是唯恐天下不乱,女儿算是看出来了。自打老祖宗没了以后,杨清欢就巴不得咱们豫国公府乱糟糟的呢!”
杨柒柒见这对母女故意似的忽略了她,当即清凌凌的开口,把方才慕容晰的话又原封不动的向着李夫人问了一遍,“母亲,难不成三哥就是您亲生的儿子,我当真不是您亲生的不成?”
李夫人脸色大变,忙斥杨柒柒道:“做什么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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