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您看,这东宫四处都有人监视着咱们,您一醒,睿王殿下就来了。”
杨柒柒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想到慕容时在东宫可以随意的进出,她便是忍不住恨得直发抖。人影转过那扇绣山水的座屏,杨柒柒不想看见慕容时,立刻闭上了眼睛。
慕容时穿着一身青金色的锦袍,上面绣着苍松翠柏,是亲王常穿的服制。可头上戴着的金冠,却是镶着六颗龙眼大的珍珠。比起太子的规制,还要多一颗珍珠。自彰身份的穿戴,已经昭示了他的野心勃勃。慕容时面如春风,戴着柔和的笑意。
“七姑娘不是醒了?怎么现在还睡着。”
此时屋子里的人跪成了一排,全都低垂着头,谁也没有去回答慕容时的话。
慕容时不以为忤的笑起来,慢幽幽道:“宁御医交代过,人醒了就该吃药了。”他垂头,看见药碗,笑道:“都端来了,看来是准备吃的。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杨柒柒紧紧地握着拳,因为太过气愤,忍不住微微的发抖。她能感到慕容时离自己越来越近,那种无可奈何被侵犯的感觉,让她无比心慌。
她的手忽然被一双冰冷的手触上,惊得她立刻就睁了眼。
慕容时却很自然的坐在床榻边,情真意切的关怀道:“手怎么这样热,身子还不舒服吗?”
杨柒柒说不出话,难以置信的盯着慕容时,瞳仁儿是一转也不转。
慕容时抬手,将手背贴在杨柒柒的额头上探了探,才长舒出一口气,放心道:“还好,不过毕竟是受了惊吓,还是要让宁大人来给你瞧一瞧。”
杨柒柒没有什么力气拍开慕容时放在她额上的手,却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只能别过头。
慕容时的手霎时僵在空气中,他面上闪过几丝不悦,尴尬的伸手去捧药碗,声音仍旧很温和地说道:“你身子现在虚得很,来,把这药吃了。”
杨柒柒忍不住冷笑出声,道:“睿王殿下,我是太子妃,您是王爷。您如今出现在东宫,就已是不妥,又强把我的人给遣了出去,您这样做,实在有违礼法。”杨柒柒的声音淡淡的,透着威慑和疏离。
慕容时长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儿上可以看见细微的茧子。他拿着勺,慢悠悠的搅动着汤药,缓声道:“太子犯上作乱,其罪行已经昭告天下。不日,为陛下举行过丧礼,我就会登基。所以,现在我进出东宫,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倒是因为太子犯上作乱,你和那三个孩子,都要被问罪。可你如今还能安然住在东宫,可晓得是我一力保着你!”慕容时说到这里,目光格外温柔,垂头吹了吹白瓷勺子里盛着的汤药,送到了杨柒柒的面前。
杨柒柒强撑着力气,抬手一推,那一整晚汤药,便全都扣在了慕容时的衣襟上。
慕容时脸色忽变,不悦地看着杨柒柒,道了一句,“你……”可很快,面色又温和下来。他抬手一抚,直接将那碗扫到了地上,连着手被烫红了,也毫不在意地样子,而是俯身,用另外一只手掐着杨柒柒的下巴,道:“慕容昭已经死了,你若想活下去,也只有指着我。好,就算你自己不心疼你自己的性命,你总该想一想你那几个孩子,你五姐、梁国公一家、鄂国公一家对不对?”
“万春大长公主和九江长公主都是皇室公主,你若不想外面坐实你乱臣贼子的罪名,总要留下几个帮你说话的人。”杨柒柒声音尽管虚弱,可这番冷漠的话语说出来,直接抓住了慕容时的痛脚。
慕容时不以为然地一笑,道:“胜者为王!只要我称帝,这些人是生是死又有什么相干!不过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只要给史书工笔一个说法,等往后建下不世功业,谁会在意我是如何登基的。这些人,只会知道大燕有一位千古明君。”
杨柒柒面无表情,淡淡道:“可你堵不住悠悠众口!先秦武帝也是一代圣君,可他当年登基的丑事,如今仍旧人尽皆知。慕容时,名不正言不顺,一辈子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慕容时被杨柒柒说的简直是勃然大怒,可他却到底没舍得对杨柒柒发脾气,而是凑近了她,笑道:“无关紧要,无论我是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你今生今世都要在我身边,陪着我!你在不在意这些威胁都没关系。你只需知道就可以,你若是死了,豫国公府……”慕容时语顿,又笑吟吟道:“对了,你似乎并不在意什么豫国公府。那么梁国公府、鄂国公府、你四姐一家、你五姐都要给你陪葬。当然了,这其中也包括你的子女,你的忠仆。哦,还有江南何家,曼陀山庄,但凡是同你有关系的,我一个不留!”
杨柒柒恨得咬牙切齿,扬起手要去打慕容时。可这虚弱的势头,很是缓慢,轻而易举的就让慕容时给抓住了。慕容时握着杨柒柒的手,笑得越加柔和,道:“你才刚刚醒过来,身子还很虚弱。药既然洒了,就让人再去熬过。对了,你身边很得力的那个婢女,叫什么来着?哦,彩屏的。已经没了,我做主让人葬了。我这就把我身边得力的默默拨给你,她会一直照顾你。”
杨柒柒喘着粗气,一双手握着,那指甲狠狠地插进了手掌心里,有血流出来。
慕容时笑了笑,站起身转头阔步走了出去。杨柒柒听见他边走,边对外面的人说:“去给七姑娘重新熬药过来,湘竹,七姑娘身边没有个得力的人陪着,你就留在东宫吧。”
竹枝等人早就听见了屋子里的动静,奈何门外被人挡着,她们就是想闯也闯不进来,可这会儿慕容时离开,她们可算得了机会,立刻冲了进来。
杨柒柒气息奄奄地伏在床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想要镇定下来。
竹意见状,忙拿出银针,替杨柒柒刺在了杨柒柒的几个穴位上,含泪道:“娘娘,您务必要镇定心绪,不为别的,您要平平安安生下腹中的小殿下啊!”
杨柒柒拉着竹意的手,一边眼泪不住的从眼中涌出来,一边说道:“竹意,你要帮我,要帮我!”
竹枝也是悲从中来,上前道:“娘娘,陛下和殿下都是真龙天子,吉人天相!必定能度过去的,您只需好好照顾自己!否则,等殿下回来的时候,知道娘娘受了这么多苦,不晓得会多心疼您!”
这时间,被唤作湘竹的宫女进了门。她大约四十来岁,生的长脸儿。一双眼睛很锐利,看着就是不好相处的人。她听见竹枝等人叫杨柒柒娘娘,立刻骂道:“作死的!你们都忘了殿下是怎么叮嘱的吗?不准叫娘娘,这里没有太子妃娘娘,只有七姑娘!你们往后都要叫姑娘!”
杨柒柒大怒,道:“我就是太子妃,就算太子已经遭遇不测,我被废去,也仍旧是慕容杨氏,早不是什么柒姑娘了!”
湘竹对着杨柒柒是一副笑呵呵地样子,道:“奴婢也是得了殿下的旨令,她们说错了话,就应该掌嘴。”湘竹说到这里,直接对跟着的两个宫女道:“采薇、采芙,给我掌她们三个人的嘴!”
竹心闻言,一跃而起,直接上前先给了湘竹两个大嘴巴。道:“睿王殿下让你来是伺候我们娘娘的,同是一等宫女,你凭什么责罚我们!”竹心说到这里,顺手抽出自己头上别着的银簪子,对准了湘竹的脖子,道:“姑姑若是不明白这一点,那么我今日送您一程,到时候再让殿下送个能听懂话的人来!”
这些宫女太监哪怕人再多,再厉害,也根本全不是竹心的对手。湘竹吓得瑟瑟发抖,哪儿敢反驳什么,当即连声道:“是,是,姑娘说的是,姑娘说的是!”
杨柒柒勉强支着身子,对湘竹道:“慕容时放你到东宫,在我的身边伺候,只要我没死,你就得守我的规矩!你若敢对我身边的人动手脚,我立刻要了你的命。不信,你大可以试一试!”
湘竹原本以为到了如今的情势,东宫上下必然都是任她揉捏的,何曾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杨柒柒直接道:“让你的人给我退出去,”杨柒柒话说到这里,直接对竹心下了命令道:“竹心,往后但凡是有人不经过我的允许进屋子,直接斩杀,不必来回我了!”
竹心格外清脆地应了一句是。
湘竹吓得不敢再多说,吓得双腿有些发软,赶忙带着人出了正阳殿。
出了殿门,湘竹还仍旧是惊魂未定,她连连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放着那个竹心在东宫,咱们是别想近那杨柒柒的身,不行,得告诉给殿下一声!”
刚刚被唤作采薇的丫头感叹道:“姑姑,那太子妃确实是不简单,刚刚可吓死我了!”
湘竹道:“你们在这儿看着,我去同殿下说,请他下令把那竹心当做犯上作乱的贼人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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