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柒柒穿着家常的撒花衣裳,从坐榻上站了起来。她满头乌发倾泻,一张素白的脸,被烛火照的发亮。
慕容晰一看见她,眼圈儿先红了。他是翻窗子进来的,身上的衣服都皱了。神情有些手足无措,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杨柒柒又是惊讶又是紧张的问道:“十三殿下,您怎么来了?”
慕容晰忽然上前一步拉住了杨柒柒的手:“上一次你还跟我说,你不会嫁给张子永的。可是,你……你同他定亲了。”
杨柒柒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心里生出几分歉意道:“我之前以为母亲真是给六姐议亲的,这样的结果,我也是没想到的。再者,”杨柒柒微微垂头,徐徐道:“母亲说,这桩婚事是祖父在时定下来的……”
没等杨柒柒说完,慕容晰上前紧紧抱住了杨柒柒。眼里忽然就落了下来,“小七,你不能嫁给别人。我这么喜欢你,你要嫁给我。”
杨柒柒又是震动又是尴尬,可她有些恍惚,好像慕容晰口口声声叫的小七,不是她一样。
这两辈子加在一起,还是头一次有人为她而哭。她心里很感谢慕容晰愿意喜欢他,愿意倾尽所有,抛弃身份的喜欢她。可她除了感激之外,再没有其它的情绪了。在这辈子学会心动之前,杨柒柒先知道了什么叫做不心动。
慕容晰哭的很伤心难过,“你是不得已的,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你根本就不想嫁给张子永,你根本……”他说着已经哽咽着再说不下去了。
杨柒柒微微叹息着道:“十三殿下,我,我……”杨柒柒被他哭的心烦意乱。
慕容晰很害怕听见杨柒柒的回答,紧张的,近乎于哀求的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如跟我私奔吧,咱们离开这里,你就不用嫁给张子永了。我会对你好,我会这辈子都对你一个人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会让你平安喜乐。”
杨柒柒听得有一阵心酸,却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他应该快刀斩乱麻,“我没有什么苦衷,十三殿下,婚姻之事,自然是父母之命……”
杨柒柒话没说完,又听噗通一声。她还没回过来神,但觉抱着他的手一松。慕容晰已经被人扭着脱离开她。
杨柒柒一侧头,竟看见慕容昭就站在她的眼前,看的她微微有些发愣。
慕容昭怎么也来了?
慕容晰被慕容昭扭着胳膊,大叫道:“慕容昭,你放开我,你放开!”
慕容昭冷冷地笑了出来,“十三殿下好大的本事,也学会了半夜爬姑娘家的闺房。”
慕容晰愤恨的挣扎,可慕容昭紧紧扭着他,根本不容他挣脱。
“慕容昭,你管不着我。今晚小七同我私奔,那是我自己的事儿,跟你没关系。我和小七,跟你都没关系!”
“慕容晰,我才不爱管你的事儿。可你看好了,这是杨家七姑娘,不是宫女小七。无论是七姑娘还是小七,都不容你冒犯。她已经订了亲,是别人家的妻室了,你别在这胡搅蛮缠,坏了她的名声。”慕容昭沉声教训着慕容晰。他字字句句都在提起杨柒柒,可根本看也没看她一眼。
慕容晰气的嗷嗷大叫,“慕容昭,你凭什么教训我!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小七她不会死。你就不该带她入宫,你当初就应该坚持到底,坚持不把她送去皇祖母那里。你当初,就应该狠狠打我一顿,狠狠的警告我,离小七远一点。若是你带着小七走了,若是……”慕容晰说着,近乎是泣不成声。
杨柒柒实在没想到,慕容晰对宫女小七的死竟这样耿耿于怀。当初,他是因为喜欢自己,才去同慕容昭争的吧?所以这么些年,慕容晰既恨慕容昭,更恨他自己。
慕容昭拎着慕容晰的领子,照着慕容晰就是一拳打了上去,“慕容晰,你别犯浑。你知道你一犯浑,别人要跟着担多大的干系吗?”慕容昭说着,拽着慕容晰的领子,就要往出拖。
慕容晰对着杨柒柒哭道:“小七,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别嫁给别人。”
慕容昭停下来,回身对杨柒柒道:“你就当他喝多了犯浑,明儿个就好了。”他声音温和得体,却有些淡淡的疏远,“七姑娘,张子永是个很有前途的人,脾气也很好,你的终身有托,是件兴事。”
慕容昭说完,头也不回的拖着慕容晰翻窗子跳了出去。
疏影楼屋里的人都惊得是无以复加,竹枝看着杨柒柒的神色,在一旁小声的唤了一句,“姑娘……”
杨柒柒下意识的抬手,竟摸到脸颊凉凉湿湿的一片。她也不知怎么着,就觉得很心酸,很难过,难过的想哭。
慕容昭带着慕容晰一路回了十一皇子府,为防他又半路跑去豫国公府,竟亲自看着。
慕容晰大大的个子,这会儿正窝在十一皇子府宴息室的某个犄角里,缩成一团,抱头大哭。
慕容昭看着他这幅样子,不由苦笑。心里却忍不住很羡慕,至少,慕容晰他敢告诉杨柒柒,她定亲了,要成为别人的妻室,他很难过。
而自己呢?只能为她做些无关紧要的事儿,还要装成是若无其事。慕容昭忽然觉得和慕容晰有几分同病相怜,竟那么看着慕容晰,哭了一个时辰。
慕容晰哭的没了眼泪,不禁抽噎着问慕容昭道:“有酒吗?”
慕容昭淡淡道:“你只说你想要什么,我府里虽不及你那里富丽堂皇,可这些东西,也不会缺了你的。”
慕容晰了无生趣的说道:“给我两坛酒,让我一醉解千愁。”
慕容昭立时吩咐人去开地窖,把他的珍藏拿出来。慕容晰这才有空整了整衣裳,盘膝与他对坐在罗汉榻上。
不多时,有小厮拿了酒进门,为兄弟二人各自斟满。
慕容晰苦中作乐,却是笑的比哭还难看,“咱们俩从小打到大,还从来没像这样坐一起喝过一杯。”
慕容昭不语,浅浅的啄了一口。
“你怎么会在那的?难不成,你也想晚上去翻窗户?”
慕容昭不知该怎么解释。他经常去翻墙头,避过杨家的巡视,在疏影楼外那株又高又粗的树上。未必能瞧见她,可看一看她住的地方也很好。偶尔能瞧见他的影子,他心里也会觉着格外的宁静。可这话不能同慕容晰说。
慕容晰却喋喋不休的说道:“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肯定也想偷偷看看她。我说,你都被赐婚了,你更没戏!”慕容晰觉着,这时候自己心里鲜血淋漓的,能拿着小刀往慕容昭的心口里插一刀,自己也格外的过瘾。
慕容昭嘴硬的否认道:“你别把我当成你,我只是路过豫国公府,看着万宝急的抓耳挠腮,就知道你没干什么好事儿。我虽然不待见你,可你这个人,我还是很了解的。杨七姑娘定亲,你心里不好受,免不得要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心里好受吗?”慕容晰蓦地抬头,定定看着慕容昭。
“跟我没关系!”
“你别打量蒙我,咱们俩都是一样的。我也不是傻子,不至于连这点儿都看不出来。”
慕容昭默然地喝了一口,打岔道:“小七已经去了这么多年,人都要投胎转世了。你该放下,就放下吧。这是你的错,也是我的错。所以,你别再像对待小七那样的对待七姑娘了,她受不住。”
慕容晰一愣,有些恍然的问慕容昭道:“我真不明白你。你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若说不喜欢,你这么冷血薄情的人,何必为不相干的人,对我好言相劝,肯费心的留着我看着我不让我去闹事。可你若喜欢她,你怎么不难过,你怎么能不想着把她同张子永的事儿给搅黄?”
慕容昭蹙眉笑了笑,盯着杯盏中清澈的酒,缓缓道:“就算喜欢,也不必占为己有。若是还能让小七活在这世上,相忘于江湖又如何?我不想她有太多烦恼,受太多折难。我只要能看着她,看着她平安喜乐,也就够了。”
慕容晰听着像说小七,又好像是在说杨柒柒。他胡乱的摆了摆手,很不以为然的反问慕容昭道:“你怎么知道别人会给她平安喜乐?还不如你留她在身边,待她如珠如宝。”
慕容昭苦笑着问他道:“那你又怎么知道,她愿意呆在你身边?她若不愿意,又怎么有喜有乐?”
慕容晰反驳不出,接连喝了三杯酒。
兄弟俩谁也没把谁说通,这一晚,喝酒就像喝水一样。等喝醉了,各自到头大睡。竟是这么些年,头一次心平气和的相处。
到了第二日慕容晰醒来,自己都觉得臊得慌,二话没说,翻身就离开了十一皇子府,回了自己的府邸准备更衣上朝。几人去上朝,难免碰上张宗嗣。
都知道张宗嗣和杨家七姑娘定了亲,下朝后,几个大臣纷纷向张宗嗣道喜。
慕容晰看着心情就格外阴郁,不由在后面高声喊了一句,“张子永,你站住!”
慕容昭与慕容晋等人走在后面,听见这声,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慕容晋摇了摇头,小声道:“十三弟成天往豫国公府跑,全洛阳都以为他和杨七姑娘早晚是一对儿。如今半路杀出个张子永,依他的脾气,只怕张子永得挨顿打了。”
慕容昭淡淡然地一笑,看着气势汹汹的慕容晰,冷声说道:“他若是个傻子,谁也拦不住他动手。”
喜欢嫡女不下堂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嫡女不下堂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