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伽罗神情一凛,杏眸微眯,仔细地打量着卫乔脸上的表情。见少帝不似作假,心中已是活动开来。她知道大昭的定远侯是个用兵的奇才,未及弱冠的年纪就敢率八百精骑深入大漠腹地,将北狄王军杀得四散逃窜,初次作战即威震西北。
此次被他派到南境驻守的两郡府兵又是曾随他数次征战的玄甲军,一旦开战,便会成为谢侯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柄剑,兵锋所向,无不披靡。纵然邓氏势大,再加上骁勇善战的南疆蛮军,凤伽罗也不敢保证有必胜的把握。
但若是得了两郡兵防图,情势就大不一样了。到时对方弱点皆握于己手,纵使谢知舟用兵如神,也不可能抵挡早有准备的南军。
想到此处,凤伽罗微微一笑,对着卫乔道:“兵防图乃是机密,要本宫如何相信陛下能拿出此物呢?”
面对她的试探,卫乔不慌不乱,笑着道:“朕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久在谢贼身边,自然也摸索出了些许门道。那兵防图有时被他贴身带着,有时放在海阴衙署的书房里的一个带锁的红匣子里。曾有一日趁着他醉酒,朕暗中临摹了一份。”
“那图陛下可带在身边?”若少帝带着,她只管着人拿下,直接搜出来就是。
卫乔笑意轻淡:“不曾。”
凤伽罗的眉眼霎时冷了下来,杏眸中精光一闪:“陛下莫不是诓我,好拖延时间?”
卫乔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公主莫急,虽未带在身上,然而那图朕早已是烂熟于心。公主若需要,朕可即刻绘制一份。”
凤伽罗柳眉微挑:“安知你不是随意画一幅假图好敷衍本宫。”
卫乔正色道:“公主大才,南境形势您是烂若披掌,朕若作假,岂能不叫公主一眼看穿?”她知道诓人最是要讲究个稳准快,不能给对方半点反应的时间,于是上前一步接着道,“朕如今的安危皆握于公主一人之手,如何还敢耍什么心眼?再者除去谢贼乃我毕生心愿,不只是为了摆脱此獠钳制,更为告慰我大昭先祖。为达成此愿,朕不惜将南境两郡三地数十城拱手让与公主,何惜区区一兵防图!”
凤伽罗显然是真被打动了,略一思索便请卫乔至书房绘制兵防图。
卫乔却未立即动作,而是笑着指了指自己周围一群衣甲鲜明的侍卫,道:“朕生来文弱,最怕刀兵,可否请公主让他们退下,留下几个人伺候就好?要知道朕不习武艺,双手怕是只有提笔的力气,若是再被这等厉杀之物惊了神,一时走笔不稳,画错了图,岂不误事?“
凤伽罗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挥挥手,示意院中侍卫将刀剑归鞘。
书房门户大开,数个精壮的侍卫立于门前。卫乔随着凤伽罗来到书案前,后者命人将桌上多余之物一一收走,随即将一幅备着的羊皮展开,铺于案上。
卫乔右手提笔,左手则缓缓摩挲着羊皮纸。她未立即落墨,而是神色微带思索,仿佛在仔细回忆着什么。
凤伽罗立于她身侧数尺的地方,微微偏首望着她。见她迟迟不落笔,心中渐渐涌上些许不耐,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出言催促。
卫乔其实并不着急,因她并非是打肿脸充胖子,故意诓骗凤伽罗。她是真的看过海阴陇西两郡的兵防图。自从到了南境,谢知舟在衙署内召见两郡长官时从未避着她,那兵防图几乎是日日摊在自己面前的,想不熟悉也难。
她仔细回想了下那图的内容,接着便开始着墨。
卫乔绘画的技艺虽比不上谢知舟,但到底是从小习练的,还原一幅简图自然是不在话下。不多时,一幅崭新的兵防图便已完成。
这图乍一看山川走势似与南境完全吻合,几处设防之地也和凤伽罗所掌握的一般无二,实在是具有很强的迷惑性。然而卫乔却明白,真正的情形实则与图中大相径庭,而且谢知舟近期在南地所作的部署也是不为外人所知的,如此也正好被她拿来诓骗凤伽罗。
等到最后一笔画完,卫乔吹了吹墨,搁笔。
凤伽罗面露几分喜色,走到她身旁打量兵防图。她一时果真看不透其中门道,只是伸出纤指,在羊皮的上方缓缓划过,与自己所知的情况逐一对比着。
卫乔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走到她身后,在距她极近的地方站立。
前方有凤伽罗挡着,守在门口的侍卫和屋内伺候的仆婢都看不见她此时的动作。
“铿”的一声,是利刃出鞘之声。
随着一道亮至逼人的光掠过,凤伽罗瞬间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已是搁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刃正对着她那白皙光洁的肌肤。
卫乔上前一步,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贴于她身后,再挟着她缓缓后退,直到后背靠上结实的书架,堵死了可能留给对方的空门。
凤伽罗脸色发白地道:“陛下何意?难道你以为挟持了本宫就能够逃出去了吗?屋外有数百带甲之士,只要本宫一声令下,即刻就能将你射成马蜂窝!”
“嘘,”卫乔收了收凤伽罗脖子上的匕首,面带微笑地道,“不要说话,朕很怕。万一吓得手抖割断了公主的脖子就不好了。”她果真作出手抖的样子,薄如蝉翼却削铁如泥的利刃顷刻间便划破了怀中女子的肌肤,血珠渗到匕首上,一滴一滴顺着滑下来。
凤伽罗疼得呲牙,仆婢们无不惊呼哀叹。先前候在屋外的侍卫霎时都涌了进来,拔出刀剑指向卫乔,却碍于被挟持的公主而不敢有所动作。
卫乔本就是个谨慎的人,又在那个位置上待得久了,防身之物是从不离手的。此次她还得感谢这帮人在绑了她之后没有立即搜她的身,不然别说是藏不住这匕首,怕是自己的秘密也瞒不住。
先前防守严密,自己逃无可逃,又无硬闯之力。好在掳走她的幕后之人不过是个娇弱的女子,倒是不难对付。她以兵防图作饵,诱使凤伽罗放松警惕,然后再出其不意地擒住她,料想以这南疆公主作为人质,这帮人也不敢不放了她。
“公主待朕以礼,未曾下令搜身,朕很是感激。然,朕素来听闻南疆之人擅用毒使蛊,连一根头发丝一口唾沫都能控人心神。朕虽不信,但难保公主身上未曾携带什么奇淫之物,是以不敢大意,还请公主宽恕则个……”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向凤伽罗的身上摸去,从头顶到长腿,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搜了一个遍。
凤伽罗贵为一国公主,何时受过这等对待,当下便是既羞且怒,俏脸微红,妖娆如蛇的身躯因为身后少年的冒犯而微微扭动挣扎着。
卫乔笑着揽住她纤腰,在她耳畔道:“公主息怒。朕既对公主不敬,日后自会负责。若公主肯放了我,朕可以考虑与公主做一对露水夫妻,以结两国之好。听说公主曾向谢侯示好,却被无情拒绝。”少帝似乎有意要凤伽罗难堪,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将她搂得更紧,语带调笑,“不要紧,他不要你,我要。”
身后少年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身量虽不比谢侯英武,却生得容颜如雪,清丽绝伦,一双眸子灿若明星,举止高贵舒雅,更有一番动人姿容,令人见之忘俗。
一众举着刀剑的侍卫见这少帝语带笑意地调戏自家主子,本该怒发冲冠,只待将这狂徒斩于刃下。却不知怎的,举目见了这少年真容,心头便像是有春水荡过一般,连握着刀剑的手臂都有些绵软了。
凤伽罗与卫乔贴得极近。少帝身上似有一种清甜香气,淡淡地萦绕鼻端,令嗅着身后少年气息的凤伽罗面色更红,心头如同擂鼓一般,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本该对这人的调笑怒目以对,可不知为何,凤伽罗听了少帝的戏谑,心中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却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卫乔欲开口让凤伽罗命令侍卫放下刀剑,再挟着她逃出此地,却未料到怀中女子身子微微一软,就要往下滑去。卫乔慌忙扶住她,而持着匕首的右手因为没来得及跟上动作,反倒顶上下滑的凤伽罗的咽喉。
纵然她反应极快,还是将凤伽罗脖子上的伤口划得更深。
先前不过是略微割破了皮,此时却是划开了个口子,鲜血顿时染红胸前衣襟,同时将凤伽罗疼得哀叫出声。这一变故也令她头脑瞬间清醒过来,望着侍卫厉声道:“莫管本宫生死,给我将此人拿下!”
卫乔心头一震,不想这个南疆公主竟是个狠角色,居然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制住她。她瞬间觉得自己这个“大昭皇帝”实在是金贵得紧。
然而眼前的棘手情况,却也令她十分头疼。
卫乔正在脑中快速思考对策,却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一阵喊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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