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毕离开盛京时,纪临寒曾叮嘱他,到了西北,其他事都可以由他看着办,唯独永安侯府的四公子傅远柌,一定要格外小心。
纪临寒刚刚继位,若沈傅两家能真心实意地效忠他也就罢了,可眼下情势不明,两大世家手握重权,即便他有心削弱,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还需一点一点慢慢来,万一逼的紧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沈家倒也罢了,他们的先祖可是立下过死誓的,沈氏世代效忠纪家,从未出过有异心者。
但傅家,就不好说了。这也是为何那日宫变,纪临寒偏偏将傅瑾睿留在宫中的原因。只要有他在,傅家就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他给逃了。
傅远柌的身世,盛京之中大都知道,傅云延为平定塞外英勇牺牲,留下了傅远柌这么一个儿子。傅云天虽然是弟承兄业,承袭了永安侯这个爵位,但若正经论起来,傅远柌才该是名正言顺继承爵位的人。而整个傅家对傅远柌的宠爱和保护,亦是人人有目共睹的。
眼下,赵毕若是胆敢在西北伤了傅远柌,那么恐怕远在盛京的永安侯府,第一个便会去找纪临寒!往重了说,举旗造反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临行前,纪临寒才会嘱咐赵毕,一定要想办法,把傅远柌送回盛京!
此时,赵毕正在好言好语地向傅远柌赔罪。
“本将方才只是与四公子闹着玩儿的,四公子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本将眼拙,竟没能早一点认出四公子来,实在是该死,该死……”
“哼!闹着玩儿?赵将军玩儿的也忒大了吧?要不是岳副将拦着,恐怕我早被你剁成肉泥了!”傅远柌坐在了方才赵毕的位子上,翘着二郎腿,摆足了架子,看也不看赵毕一眼。
赵毕继续低声认错道:“哎哟,四公子说得哪里的话,本将怎么敢伤到四公子您呢!都是误会,误会!四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再与本将计较了!不如这样,我给您升做副将怎么样?”
“副将?切,不稀罕!有本事,你把你西北大将军的位子给我!”
“这,这可不行……”
“不行?那你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别别别,四公子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赵毕心里早就恨不得把傅远柌给埋了!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冰天雪地的,把人都冻死了,还凉快!
这边,岳枫见也差不多了,便给傅远柌使了个眼色:“阿远,别再胡闹了!”
再这么僵持下去,天都要黑了,他还要与赵毕交接兵权,不管怎么说,赵毕他毕竟是皇上亲自委任的西北大将军,若头一次会面就闹得那么难堪,日后怕是更不好相处。
傅远柌哼了一声,他也懒得再和赵毕这个卑鄙小人继续纠缠下去,有这功夫,他不如带一队人马去偷袭一下那些塞外人设的岗哨!
“行了,本公子累了,今儿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我走了,你们继续!”说罢,傅远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赵毕终于松了口气,面上凶相毕露,哼,小兔崽子!
接下来的几日,赵毕彻底接管了西北军权,并将自己带来的几名心腹任命为了各营的副将。表面上看,赵毕身为西北驻军总管兼西北大将军,掌握着西北的十三万将士,可背地里,他不过是在这儿挂了个名头,不管是那七万叶家军,还是那六万西北驻军,上至将军下至士兵,就连军营里的伙夫,都没把他当回事儿!
尤其是隶属与叶家军的将士们,更是对赵毕恨之入骨,若不是他与纪临寒联合陷害了叶家,他们也不会被编入西北驻军,并撤去了叶家军的军旗。
而赵毕,此时显然并没有意识到他要做的,是在军中立威,得到大家的信服。只因一个傅远柌,就够他头疼的了!
这几日,他日日都去找傅远柌“谈心”,可又不好直接赶他走,只能拐着弯儿的跟他说,诸如西北是如何如何的艰苦,盛京又是如何如何的繁华,只盼着傅远柌能“醒悟”过来,立即收拾东西回盛京去!
然而,任凭赵毕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傅远柌愣是没有一丝想要回盛京的打算!
无奈,赵毕只能盘算着,干脆将他打晕了绑着送回去得了!
这日夜里,傅远柌睡得正香,就被一个戴着半张银制面具的人给摇醒了。
傅远柌吓了一跳,方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人!
“你是影卫,还是无心阁的人?”
那人抬了抬手腕给傅远柌看,手腕上空空如也,并没有勾月楼特制的精钢短弩。如此,便代表他只是无心阁的人。
接着,那人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傅远柌。
“是你们阁主让你送来的?”
“回四公子,无心阁现已交由睿世子接管了,这封信,也是睿世子要属下送过来的。”
“啊?三哥接管了无心阁?那你们阁主萧清疏呢?”
“这个属下也不知。”
“好吧,那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那人点了点头,刚要离开,却又折了回来:“还有一事,属下方才听见赵毕在布置人手,说是要将四公子您绑了回京,就在今夜子时行动。到时,还请四公子小心。”
傅远柌顿时跳了起来,好你个赵毕!还敢算计偷袭我!
“我知道了,你走吧!”
“是,属下告退。”
那人走后,傅远柌定了定心神,披了件衣服到桌边,借着烛火,将信拆了开来。
信上的字迹行云流水,峻逸有力,是傅瑾睿的字迹无疑。
“阿远,想必赵毕已达西北,他为人阴险,你切勿与他多做争执。转告岳枫,不必事事迁就赵毕,只要他的手上没有号令叶家军的兵符,便不足为惧。另外,三哥希望你能回京来,眼下西北情势紊乱,你身为傅家人,难免牵扯其中。西北虽距盛京千里之遥,但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了你的安全,还是尽快回京,这也是父亲和三叔四叔他们的意思。
如果你想好了,就立即动身回京,离开西北军营之后,便会有影卫接应你。三哥近日要去趟苏州,如果你回去后没有见到我,就去云燕楼找顾夜。
另外,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三哥都支持你。“
傅远柌看完信,早已红了眼眶,堪堪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离家近三个月,来到这举目无亲,条件艰苦的西北,他还是头一次收到家里的来信,还是傅瑾睿亲笔所写的。
当初,他怀着一腔热血来到西北,想要投身于叶家军之中。哪成想一夜之间,叶渊被革职,叶家军被撤去了番号和军旗,西北这块儿地方,成了朝中人人争夺的地方。
那时,他踩在厚厚地积雪上,风雪在头顶肆虐着,他望着茫茫雪原,一腔热血灭了个干干净净,他开始后悔来到西北,他高估了自己的本事,若不是最后一点颜面和尊严在支撑着他,他怕是熬不过三天就要拍拍屁股了回京了!
直到后来,他看到那些塞外蛮人是如何的欺负西北的百姓,他满腔愤怒,攥着拳头,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力量是那么渺小!在盛京城,他是高高在上,要什么有什么的侯府公子,可在西北,在战场上,他不过是与万千将士一样的一条性命,当敌人的箭射过来的时候,什么侯府公子,什么皇权贵胄,甚至比不上一件盔甲有用!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信仰,找到了自己留在西北的理由。
他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足够庇护西北的百姓,强大到令百姓们可以安心地躲在他的身后!而那些妄图染指大衍,和残害大衍百姓的塞外之人,总有一天,他会以自己手中的战刀来拉开序幕,让他们永远也不能再在大衍的土地上为非作歹,肆意妄为!
这,便是他的信仰。
营帐外,传来打更的声音。
子时了。
傅远柌把信收进怀中,走到床边将被子放好,便转身溜了出去,一路朝着岳枫的营帐而去。
彼时,岳枫正打着呼噜,睡得昏天黑地,但到底是习武之人,傅远柌刚刚走到他的床边,他便蓦然醒了过来,警惕地坐了起来。
见来人是傅远柌,才顿时放心了下来。
“大半夜你不睡觉,跑我这儿来做什么?”岳枫不满地摆了摆手,扰人清梦,实在是缺德的很!
傅远柌凑过去,神秘兮兮地说道:“要不要跟我去看一场好戏?”
“看好戏?什么好戏?大半夜的哪儿来得好戏!你这小子该不会是睡混了吧!”
“你不去?不去拉倒!”
说着,傅远柌便要转身离去。
岳枫一急,连忙提起裤子从床上爬了起来,顺手捞过了外衣往自个儿身上套去。
“哎,臭小子,你等等我!”
片刻后,他二人静悄悄地潜伏在了傅远柌的营帐外,不出多时,赵毕便带着四五个黑衣人出现了,几个人畏首畏脚,偷偷摸摸地潜了进去。
岳枫神色一凛:“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哼,还不是想要把我绑了,送回盛京去!”
“卑鄙!堂堂一军主帅,竟用如此下三滥的招数!”
“所以,今个儿晚上,就让咱们好好地教训教训他们!”
岳枫皱了皱眉:“你该不会是想……”
“哼,没错!走!进去抓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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