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府。
逸竹前来禀告的时候,宴席已经差不多快要散了。
逸竹单膝跪在纪临寒身前,用周围人都可以听得见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道:“回禀王爷,将军府出事了。”
周围霎时安静了下来,纪临寒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赵大人进宫告发叶将军勾结塞外,通敌叛国,此刻,夏统领已经在将军府内搜查证据了。”
周围一片哗然,众人皆是大惊失色,离得远的那些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凑了过来询问,一时之间,席间乱了起来,场面一发不可控制。
叶笙徒然起身,衣袖带翻了酒杯,洒了她一身。
“你胡说什么!我父亲怎么可能谋逆!临寒,你快告诉我,逸竹他一定是胡说的对不对!”
纪临寒连忙拉住叶笙安抚道:“别急,我们先回王府。”
说罢,纪临寒匆匆忙忙地向傅云天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叶笙离开了侯府。
“傅侯爷,本王有件要紧事,先告辞了。”
离开时,纪临寒远远地瞥了傅瑾睿一眼,留给他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继纪临寒离开后,府内的宾客,便三五成群,相继告退,本来欢天喜地的喜宴,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傅云天与傅云征二人对视了一眼,最后齐齐看向一边不急不缓的剥着花生的傅云南。
傅云南身为尚书省尚书令,朝中三省互通一气,有任何重大的事情发生,他都理应第一时间知晓。
而如今,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并未接到消息。
“三弟,叶家的事情,你可有提前听到什么风声?”
傅云南摇了摇头,一派从容:“夏随光乃是禁军统领,做什么都是由皇上直接授意,此事事发突然,想必皇上也是刚得知不久。”
傅云征是个急性子:“那这可怎么办!倘若叶家真的私通叛国,那我们这岂不是……”
“四弟!”傅云天沉声打断他:“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傅云征远远地望向傅瑾睿,今日是他与叶浅大喜的日子,出事的,却偏偏是叶家。想必他的心里,比任何人都难受。
沈从浔的身后站着沈朔沈言二人,沈朔也是接到明重的通知,刚回来不久。没想到,他们守了赵府那么久,却是守了个假的,真的赵毕早已进宫去了!
傅瑾睿低着眉,忽然轻笑出声:“纪临寒这一招,走得可真够狠的。你猜,夏统领能不能从将军府中搜出东西来呢?”
沈从浔面色凝重,眉头微蹙:“他既已开始行动,又怎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呢,十二年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更可怕的是,皇上将他视为至亲的手足,一直都不肯相信他有异心。若皇上有意纵容,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沈从浔,倘若有朝一日他真的反了,你们沈家……”
“我们沈家历代家主都会在先祖牌位前立下誓言,终生效忠纪家,为其守护帝位,不得违背。我虽没有正式成为沈国公府的家主,却也在及冠那年,当着沈家诸位先祖的牌位,立下死誓。”沈从浔打断了傅瑾睿,他看似在回答,却又并未做出回答。
傅瑾睿嗓音低沉:“可纪临寒,他也姓纪……”
“是啊,他也是纪家人。”沈从浔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若有朝一日纪临寒真的反了,他们沈国公府,该当如何自立呢?
三大世家十几年来相互制衡,虽暗地里勾心斗角,却也一直相安无事,未曾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来。此番倘若叶家出事,其他世家岂会不趁此机会出头?叶霆手握重权,军中嫡系颇多,一旦他出事,军中必乱!平日里见风使舵的朝臣们,也势必会惶惶不安!
这一次,大衍怕是真的要乱了。
“傅瑾睿,照顾好阿浅,不要忘了,你是最应该站在她身边的人。”
“我知道。”
家破人亡,血亲惨死,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她一个人。
归春苑。
叶浅盯着面前这个风度翩翩,高贵优雅,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屋里的男子,一脸淡漠的开口:“你是谁?”
本来,她吃饱喝足了之后,将阿绿和王嬷嬷撵了出去,正欲倒头睡个好觉,谁知,屋里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差点吓得她从床上摔下去!
外面守着那么多的丫鬟,这个人能够能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屋里呢?
萧清疏睨了她一眼,还算安静,没有大吵大闹,至少不惹人讨厌。只是这行为举止,实在是太不讲究了,简直是不堪入目。当然,也没几个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叶浅亦在打量着他,看起来一表人才,像是个正人君子。只不过,这人神情傲然,看待周遭皆是一副不屑的表情,眼睛扫到她不小心洒在桌子上的糕点碎屑时,甚至露出了鄙夷和嫌弃的神色。
但他的傲然,却并非是自恃清高,目中无人的那种,像是与生俱来,他便高高在上,睥睨众生。诚然,他一袭白衣,不染半分杂质,就连垂眸挑眉的姿态,都是那般优雅绰约。
傅瑾睿的眼中也有傲然,却不同于眼前这个人的傲然。他的傲然,来自于他心中的自信,就好似不管发生什么,哪怕是天崩地裂,他亦能屹然不动,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地的傲然。
他与傅瑾睿看起来很像,皆是风度翩翩,宛若谪仙,可他与傅瑾睿,却又大不相同。
他的优雅,是能够让人望而生怯的,似乎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他淡笑着,面容温和且精致,但幽蓝的眸子里,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好似他的出现,就是为了贬低身边的人。
“世子夫人,看够了吗?”萧清疏淡漠的开口。
叶浅收回目光,同样淡漠的回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便回答你的问题。”
“呵。”萧清疏低笑了一声,果然是他傅瑾睿娶回来的女人,说起话来,与他一般狡猾。
“我叫萧清疏。这个回答,夫人可还满意?”
叶浅在愣了片刻之后,忽然神情严肃的站了起来,向萧清疏抱拳作了一揖,行了个江湖上的礼。
“萧阁主,久仰大名。”
萧清疏那张清高自傲的脸,顿时不自然地僵住,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不是说……将军府的小姐吗……这怎么……像是江湖上的女侠呢……
就在萧清疏的脸色刚刚恢复正常的时候,叶浅再次扔了句话出来,让萧清疏直接黑了脸。
“你比那个应无痕,可正经多了!”
萧清疏捏着拳头,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她竟然拿他跟应无痕比?连傅瑾睿都不敢当着他的面将他和应无痕摆在一起,她竟然敢这么说!
很好,很好……
叶浅此刻只当他是个正人君子,继续发问道:“我听着外面像是散了,傅瑾睿怎么还没来?”
“他啊……”萧清疏弯了弯唇,一脸温和道:“他此刻怕是已经进宫去了。”
“进宫?这个时辰,他进宫做什么?”
新婚之夜,他不赶紧来看他的新娘子,跑去宫里做什么?脑袋被门挤了不成!
萧清疏看着叶浅,悠悠开口:“叶霆私通塞外,意图谋逆,将军府内搜出铁证,一个时辰之前,已经将人押进宫里去了。”
叶浅脑子里嗡地一声,心蓦然沉到了谷底。
“你说什么?谋逆?怎么可能?”
“此事为叶霆的亲信赵毕亲口所说,人证物证俱全,可不可能,都不是你能说了算得。”
赵毕?赵毕!竟然是他,怎么会是他呢……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将军府遭此突变,朝中上下人心惶惶。盛京城中,几个世族大家连夜送礼打点,这家进,那家出,个个都企图能在叶家倒台之后崭露头角。野心更甚的,甚至打起了叶家军权的主意,希望能趁此分上一杯羹。
一时之间,盛京暗潮汹涌,流言四起。
那些隔岸观火,欲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们,都在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此刻,傅瑾睿已经跪在承明殿外一个时辰了,他是与傅云南一同进宫的,听尚书省的人说,叶霆被押进宫里之后,皇上并没有召见,而是令刑部尚书直接带去了刑部大牢,并责令中书省对此事展开调查,不可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之后,傅云南便留在了尚书省,傅瑾睿则是径直来承明殿求见皇上。
虽然在来之前,傅云天曾叮嘱傅云南,务必要看好傅瑾睿,眼下不是面圣的好时机,静观其变方为良策。但傅家之中,傅云南与傅瑾睿性情最为相似,他也最为了解傅瑾睿,一旦他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更改。
只是分别时,傅云南曾嘱咐:“倘若皇上不肯见你,自会果断告知,你切勿多做纠缠,尽早出宫。”
王公公自殿内走出,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世子,皇上已经歇下了,您还是回去吧。再晚,宫门就要关了。”
傅瑾睿听罢,直直地站了起来,看来,今夜是见不到皇上了。
“多谢王公公。”
离开承明殿,傅瑾睿一路漫步向宫门口走去。
天边的月牙似是银钩,挂在枝头,清冷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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