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浅怔怔的看着手里的圣旨,耳边是叶笙恼人的喋喋不休声。
此刻,她一直想要知道的,终于摆在了她的面前。皇上给纪临寒的圣旨上,的确是招安,那么当初御史前去流火寨宣旨时的招安,也便并非是圈套。所以,最终决定屠杀山寨的人,就是他,纪临寒。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流火寨于他无冤无仇,他何至于违抗圣旨将整个寨子屠戮杀尽!
她要去问他,她要当着他的面问问他,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叶浅蓦然起身,将叶笙吓了一大跳,连忙拦在了她面前。
“你去哪儿!你还没有告诉我是谁陷害的萧妃!”
叶浅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看了眼叶笙,竟叫她无端打了个寒颤。
“我忽然不想说了,等我想说的时候,你再来吧。”
说完,叶浅推开叶笙,兀自走了出去。
叶笙愣在原地,手心里一阵细密的汗,她重重的吐了口气,转头看到地上扔着的圣旨,才恍然明白自己是被叶浅给耍了!
她要的根本不是这道圣旨,而是圣旨上的内容。可她要这个做什么呢?
想起方才的叶浅,眼里似有滔天的熊熊火舌一般,仿佛一刹那就可以将人席卷吞噬掉……
那样的叶浅,真的是那个柔弱无能了十几年的叶家二小姐吗?一个人,真的有可能一夕之间变化这么大吗?
第一次,叶笙的心里,冒出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离开悦心茶楼后,叶浅便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她的心很乱,时而想到流火寨,时而想到将军府,时而想到良叔李勋他们那些人,又时而想到叶霆他们那些人。可任凭她如何想,最后心里都只剩一个念头:她要找到纪临寒,问问他为什么!
几次,她都想掉转脚步往亲王府的方向而去,可是嘴角扯出一抹浓浓的嘲讽,她甚至连站在纪临寒面前的资格都没有,她凭什么去质问他?以将军府叶浅的身份,还是流火寨宋浅的身份?
每一步,都从未走得如此无力,明明仇人近在咫尺,触手可得,可她却没有办法,连一步都迈步出去……
此刻,她又该往哪儿走?回将军府吗?叶渊一定又在等她,李眷一定又在牵挂她,今日好像是十五,又到了去清秋居看李月筝的日子……
盛京这么大,天地这么大,她竟然找不到一隅可以蜷缩的地方。
眼下,黄昏已近,方才还飘着的晚霞,不知何时被一片阴云所覆盖,天色阴沉的压了下来,阵阵大风掠过,街边的灯笼摇摇欲坠,小贩们匆忙的收拾起了摊子。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这个时节的雨,说来就来。
叶笙前脚回到亲王府,后脚便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她一转身,就看见堂下撑着伞的纪临寒朝她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阿笙。”纪临寒温言的唤了她一声,人已行至面前,替她抚了抚额边乱掉的发丝。
叶笙脸一红,低着头问道:“临寒,你怎么在这儿?”
“晴风说你出门了,眼看要下雨了,我本想撑伞出去接一接你,没想到你恰好回来了。”
纪临寒柔声一笑,漫不经心的问道:“去做什么了?我听说,你去了趟书房便匆匆忙忙的出去了,还回了趟将军府?”
叶笙顿时心惊,紧张的看向纪临寒,他竟然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自己明明只带了夏荷……不对,亲王府内暗卫无数,想必她做什么都有人知道……
那,他知不知道自己从书房里拿走了什么呢?
“我……我不是故意要去你书房的,我只是……”
“阿笙。”纪临寒忽然用指腹按在了叶笙的唇上,面色变的严肃:“你说的什么话,我是你的夫君,这王府是你的家,你是这王府的女主人,你要去哪儿,都是理所应当的。我让那些暗卫跟着你只是为了保护你,不想再发生大婚那日的事情。而并非是在怀疑你什么,知道了吗?”
说罢,纪临寒的面色缓和了下来,将手轻轻的搭在叶笙的肩上,颇为宠溺的揽在了怀里。
“我之所以问你,只是担心你罢了,你若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叶笙悬着的一颗心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感动,她贴着纪临寒,伸手紧紧的回抱住了她,心底一片旖旎……
他是她的夫君,他待她这般好,她怎么能舍得骗他呢?而叶浅……
叶浅,这是你自找的,你不信守承诺在先,就别怪我把这一切说出去了!
“临寒,我有话想跟你说,我们回揽月居可好?”
“好。”
不远处的回廊下,慕容青眉隔着雨帘,默默的望着共撑一伞,相偎前行的纪临寒和叶笙,心中的妒火控制不住的燃烧着,掌心紧握,指尖泛白……
云燕楼。
因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云燕楼里没了客人,洛云燕将那一众唱曲儿的姑娘遣散了回去。偌大的楼里,只点了三根蜡烛,显得极其昏暗,整个人颓靡的坐在那儿,若有所思。
傅瑾睿从后院撑着伞过来,进门后将伞收起放到了门后,周身带着一股雨水和泥土的清香,徐徐地走到洛云燕的对面坐了下来。
“有心事?”
“不过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罢了。倒是公子你,不是已经回府了吗,怎地又过来了?”
“忽然想起一件事,特地来问问你。”
傅瑾睿含笑说道,洛云燕挑了挑眉:“何事?”
“慕容青眉,你可认识?”
“呵!”洛云燕轻笑一声,眸中毫不掩饰的充斥着鄙夷:“红袖坊的头牌,盛京城的第一名妓,后来攀上了临亲王,嫁进亲王府做了侧妃,我怎会不认识?”
傅瑾睿淡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触了触桌上的茶壶,尚有余温,便倒了杯茶递给了洛云燕。
“我的意思是,在红袖坊时,你二人可有过交情?”
“那样不择手段心思狠毒的人,我洛云燕可高攀不起!公子怎么想起问她了?”
“你可知眼下经营沉鱼阁的人是谁?”
“总不会就是慕容青眉吧?”
“正是。”
洛云燕脸色一变,啪的一声将茶杯搁在桌上,溅出了两滴褐色的茶水落在她的袖口,迅速的氤氲开来。
“沉鱼阁竟然是慕容青眉掌管的?哼!怪不得!在红袖坊时我虽然与她没有过接触,但关于她的事,坊里传的沸沸扬扬,我又不聋,自然也听说过!”洛云燕皱了皱眉,十分不屑地继续说道:“听闻,她为了攀上临亲王,陪过不少朝中大臣,有的甚至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如今你说她在经营沉鱼阁,左不过又是在替临亲王拉拢朝臣呢!这个慕容青眉,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
傅瑾睿微微蹙眉,看来与他想的一般无二,纪临寒借着皇上的名义开了沉鱼阁,更是为其找了两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其一,便是为朝中大臣提供一个绝对安全的寻欢场所,以免哪位大臣又死在勾栏青楼之地,丢尽朝廷脸面。其二,便是替国库敛财,沉鱼阁的大部分收人都来自朝中那些权势,平时赈灾要他们筹钱,个个哭穷,结果到了沉鱼阁,还不是一掷千金,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外撒吗!
而最重要的一点,沉鱼阁因为背后有皇家撑腰,那些朝臣们便可大大方方的来,无需藏着掖着,更无需担心被人识破身份。
背地里,慕容青眉却不仅可以利用沉鱼阁为纪临寒收集情报,还可以替纪临寒拉拢人心,真是一举两得!
“看来,要想查清楚朝中哪些人为纪临寒所用,必须要从这个慕容青眉的身上下手了……”
“她可不是好应付的人!公子想查这个,还不如指望萧阁主!”
说到萧清疏,傅瑾睿便头疼,明重已经离京多日了,按说应该已经抵达苏州,可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看来是不太顺利。
傅瑾睿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忽然响起了两声敲门声,不急不缓,和着雨声传进堂内。
这个点儿,难不成还有客人来?
洛云燕不耐烦的起身,一边喊着一边朝门口走去:“谁呀?我们打烊了!不接客了!客官明儿再来吧!”
吱嘎一声,洛云燕打开了门,脸色却陡然一变,讶然道:“叶姑娘?怎么是你?”
傅瑾睿闻言起身,蹙了蹙眉,匆忙行至门口。
淅淅沥沥的雨中,叶浅浑身湿透,头发一络一络的贴在脸侧,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她实在想不到自己可以去哪里……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云燕楼……
傅瑾睿脸色霎时沉了下去,他大步迈出去,猛地将叶浅拉了进来。纯白的衣袍上落了一片雨水,氤出了一片难看的阴影。
洛云燕见气氛不对,便匆忙带上门,寻了个借口退了下去。
“我去熬点姜茶。”
叶浅低着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站在傅瑾睿的面前,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的如此无助,仿佛卸下了身上厚厚的外壳。
傅瑾睿眼底闪过一丝疼惜,脸色却依然阴沉。
“叶浅,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只这一句话,便让叶浅鼻头一酸,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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