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瑾睿到的时候,皇上和皇后正准备离席回宫,见他姗姗来迟,独自一人,手里还捧着一个大盒子,不免好奇,又重新坐回了席间。
傅瑾睿一派悠闲模样,施施然的走了过来,语气轻挑:“沈兄,昨儿个特地嘱咐记得给我留位子,眼下我不过迟到了片刻,怎么连我的位子都没了呢?”
沈从浔略带歉意的勾了勾唇,对上傅瑾睿的目光时,二人眼里皆闪过一丝揶揄。
“傅兄的嘱托,我怎会忘记呢,你的位子自然是留了的,只是事出意外,未曾料到临亲王会与叶小姐一同入席,是我考虑不周,请傅兄见谅。”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今儿出门的时候眼皮子老跳,原来是位子被人占了!啧!”
傅瑾睿一脸遗憾,毫不避讳的说道。而这厢,纪临寒的脸色霎时冷了下去,叶笙也咬了咬唇,脸色甚是难看。
可此次宴会,乃是沈府的家宴,人家正主坐在那儿都没说什么,他们这些客人又能说什么呢?就连皇上,也无从开口。
沈从浔脸上的歉意更甚,提议道:“不如这样,我让人给傅兄加一个位子过来?”
“免了,我这个人不爱凑合,不是我的我便不想要。”
傅瑾睿毫不犹豫的拒绝,与沈从浔一唱一和,二人配合的甚是默契,若不是在座的都是明眼人,还真以为这是场闹剧呢。
叶霆坐在那儿,脸色也不比叶笙和纪临寒好到哪里去,方才皇后说起,虽无责怪之意,但叶笙毕竟是他的女儿,他心里到底会有些不舒服。眼下,傅瑾睿的到来,丝毫不留情面的点明了叶笙占他位子,实在是让他难堪。
叶笙今日此举,着实令他失望,来之前也不与他商量,真是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笙儿,还不快请傅公子入席?”叶霆眯了眯眼,向叶笙打了个眼色示意。
叶笙咬了咬唇,双手紧握,指甲嵌进了掌心,这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让她近乎崩溃!而这些,全都是拜叶浅所赐!
凭什么!凭什么她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凭什么要她让座!她是堂堂将军府的嫡长女,用不了几日就会成为大衍朝的亲王妃,她哪里不比叶浅那个出身卑贱的庶女强!为什么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羞辱?
傅瑾睿,沈从浔,甚至还有父亲,他们全都向着叶浅,为什么!
叶笙紧紧的咬着唇,缓缓站了起来,正欲开口,却被纪临寒一把拉住了手腕。
“阿笙是我的王妃,我在哪儿她理应在哪儿,这次没能提前打招呼是我们的不对,倘若傅公子执意要坐这儿来的话,我们二人便把这位子让给你。”纪临寒冷冷的觑向傅瑾睿,眼中似是结了层寒霜。
奈何,傅瑾睿抬了抬眼皮,施然答道:“好啊,那就有劳临亲王……和临亲王妃了。”
纪临寒的怒意涌上心头,半晌吐不出话来,只有冷笑一声,拉着叶笙离去。
他们二人走后,傅瑾睿堂而皇之的坐到了纪临寒方才的位子上去,笑眯眯的对众人道:“瑾睿来迟了,自罚一杯。”
说着,便招呼一旁的丫鬟给他换个新的杯子来,纪临寒用过的杯子,他可是连碰都不想碰。
这厢,纪云桓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与倪雪舞二人苦笑一声。
“行了,朕与皇后也回去了,你们不必起身了。瑾睿,下不为例。”
“瑾睿谨遵皇上教诲。”
纪云桓与倪雪舞走后,叶霆也寻了个由头离开了,底下的宾客也相继离去,沈朔和沈言二人忙着送客。
不消多时,偌大的正厅里,便只剩下收拾东西的下人,和叶浅他们三人。
“今日你们二人,是故意的吧?”叶浅扫了他们两个一眼,挑眉问道。
沈从浔但笑不语,傅瑾睿漫声答道:“谈不上故意,只是临时起意。我猜沈兄那两个位子是留给我和阿远的吧?”
“不错,傅兄果然睿智,临亲王会来,确是我不曾料到的。”
“他此番来,不过是为了替叶笙撑场面的,既然他目的不纯,我们也不必给他留面子。”
叶浅轻笑一声:“他待叶笙倒是真心。”
傅瑾睿失笑,摇了摇头:“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恐怕只有纪临寒心里清楚。”
叶浅愣了愣,傅瑾睿这话是什么意思?纪临寒和叶笙难道不是情投意合两心相悦吗?他们两个为了能在一起,不惜设计她牺牲她,这样的感情还能有假?
“傅……”
叶浅刚想询问,却被沈从浔的话拦了下去。
“阿浅,让阿绿和阿朔陪你去后园逛逛吧。”
“好。”
叶浅应了一声,自知是他们二人有话要说而故意支开她,遂不再追问,带着阿绿离开了正厅。
叶浅走后,沈从浔敛了目光,嗓音略带低沉的开口:“叶将军和临亲王之间的那桩旧事,想必你也是知情的吧?”
傅瑾睿点头,眉间略过一丝阴郁:“这正是我眼下所担心的。”
“你担心,他和叶家联姻是另有目的?”
“总之,一定不会是为了和叶霆冰释前嫌,握手言和。”傅瑾睿眯了眯眼,声音转凉:“叶霆向来自负,一定不会违抗圣旨,想来他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思才接了这道赐婚的圣旨。万一纪临寒是真心,倒也罢了,可万一是笑里藏刀,他也一定会做好完全的准备来接着。只是……”
“看来你真正担心的是皇上。”
傅瑾睿淡淡的一笑,看来他的心思,只有沈从浔能看得透。
“不错,倘若说叶霆是身不由己,那么皇上呢?明知纪临寒和叶家之间有着深仇大恨,却还同意这桩婚事,那么待到日后东窗事发,皇上是会向着纪临寒,还是向着叶家呢?”
沈从浔眉头紧蹙,手指摩挲着腿上的毯子,想着傅瑾睿说的这些话,心中的寒意不断蔓延。
若是纪临寒和叶家发生冲突,那么皇上,必定会折中处理……可既然早已料到会有这种两难的局面发生,皇上又为何要同意这桩婚事呢?
不过是春狩时许下的一道婚旨,皇上若想拒绝,自有他的办法,何至于冒这么大的险?
除非……
“或许,叶将军手里的兵权,握的太多了。”
沈从浔缓缓说到,对上傅瑾睿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对,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他们之间展了开来。
池塘里的荷花含苞待放,成群的鱼儿穿梭其间,叶浅来到桥边,撒了把鱼食下去,顿时遭到鱼群哄抢,却又很快的散去。
不愧是百年世家,府内的景色错落有致,别有洞天,处处展现着沈家的风骨。在这繁华的盛京城中,这里倒像是一片世外桃源。
沈言推着沈从浔过来的时候,叶浅正趴在桥柱上发呆。沈朔远远地瞧见他们过来,立即冲他们招了招手。
“公子,我们在这儿。”
沈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一个这么幼稚的哥哥,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公子,怀州药铺的账本尚有些问题要处理,阿言就先告退了。”
“嗯,你去吧,有阿朔在就够了。”
沈从浔微微一笑,他们兄弟两个,从小便玩儿不到一块儿去,沈朔能言善语,偏爱舞刀弄枪,提到账本便头疼不已,而沈言呢,在武功方面造诣虽低,却在管理商铺处理事务上颇有天赋,且行事严谨,让人放心。
见沈言离去,沈朔便立即跑来,推着沈从浔往桥边走去。
这座石桥是沈从浔八岁时修建的,那时候他还不曾患上腿疾,故而修建为了拱桥,两边有很长的石阶。
沈从浔在桥下,目光柔和的看着桥上的叶浅,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阿浅,下来。”
叶浅敛了思绪,应了声好,便从桥上走了下来。
“傅瑾睿呢,走了吗?”
“嗯,说是要去见一个朋友。”
朋友?叶浅挑了挑眉,他能见什么正经朋友?怕是跟他一样,都是个黑心眼儿的!
叶浅看了眼天色,时候也不早了,昨日李眷嘱咐她去清秋居看她娘亲,若是让李眷等的久了,免不了又要唠叨她。
“时候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等等。”
“还有事吗?”
“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拜把子。”
叶浅一脸愕然的看着低眉浅笑的沈从浔,他不是在说笑吧?竟然真的要拜把子?原来,那日的话他一直记在心上……
不等她再说什么,沈从浔便已一本正经的举起了三根手指,煞有其事的对天说道:“今日我沈从浔,与叶浅结为兄妹,义结金兰,从此互相扶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有违此誓,天地不容……”
“今日我叶浅,与沈从浔结为兄妹,义结金兰,从此互相扶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有违此誓,天地不容……”
身后,响起沈朔和阿绿二人热闹的拍手声。
叶浅微微转头看向沈从浔,正对上他温意的目光,像一滩温暖而澄澈的泉水。
不过是她的一句玩笑话,他却如此当真。
这么多年,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只是为了想要看到一个人开心的笑容,而去做与他身份不符的事情,还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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