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鸿转身就随江墨流出了大殿。
两人走在蜿蜒的宫道上,夜惊鸿想了想,沉声问他:“昨日是常三峰将军押五万兵俘回来了吧?没想到西昭的消息如此灵通。”
“不仅仅是五万兵丁被俘,位于西昭与北泱边境的钢铁巨人也已经竖起来了,西昭的珑帝能不急吗?”
江墨流感叹着,很快便带着她走到普仁殿的后门处。
他几步便走上台阶,伸手推开沉重的金漆铜门,对夜惊鸿比了个“请”的手势。
夜惊鸿快步上了台阶,自后门跨入,顺着线条刚硬的长廊,一路走到大殿里的落地三彩屏风后。
她刚刚站稳,便听见一个声音急切而不失恭敬的阴柔声音,细声细气地说道:“外臣是奉我西昭陛下的圣谕,特来与陛下您商讨五万兵俘之事。”
话音落下后,响起的是茶盖掀动的清响。
百里沉疴一直没有说话,但夜惊鸿却能够猜到,他如今一定是用冰冷而威赫的眼神,不屑地看着那个西昭使臣。
她身体悄悄前倾,倚着屏风框边探出一点点的头,看向殿堂。
大殿内并无多少闲杂人等,只有一位腰细面白,涂脂抹粉的中年男子,身着华丽繁复的金花筒衣,神情忐忑地立于台阶下。
大概是得不到百里沉疴的明确回应,这位略显娘气的使臣不一会儿便汗流浃背,忍不住掏出绣花帕子,在黏黏糊糊的额门上擦了擦,红红白白的脂粉脏印瞬间跃于帕子上。
他赶紧将脏帕子收回袖口,却突然听见百里沉疴不辨喜怒地说道:“当初珑帝决定与血狮合谋攻打我北泱之时,可否想到有今日?”
使臣怔了怔,突然跪地叩首,不住辩解道:“此事是血狮威逼我陛下在前,阿狮兰势大,我陛下亦是无可奈何,只能派兵屈从啊!”
“哦?”百里沉疴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茶盏“咚”地一声用力磕在龙案上,闭眼不再言语。
大殿又重回寂静。
不管这西昭使臣如何指天发誓,费尽心机地大声哭喊辩解,百里沉疴始终未置一词,稳坐于龙椅之上。
直到这使臣也没有力气再扯着嗓子嚎,百里沉疴才睁开他那双凛寒锐利的眼,嘴唇轻吐:“惊鸿,你出来。”
夜惊鸿理理衣裙,从屏风后袅娜而出。
她缓步走到百里沉疴的身边,还未行礼,便被他抬手制止:“惊鸿,你带他去城外土牢看看关押的俘虏吧。”
此话一出,使臣带着惊诧的表情,抬身看向上首的百里沉疴——以及他身侧娇艳逼人的夜惊鸿。
夜惊鸿没有推辞,立即福身行礼,点头道:“妾身遵旨。”
不久,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自皇城使出,快速奔向城东。
马车里,夜惊鸿与西昭使臣分坐于马车厢两侧,一个坦然自若,一个低眉不语。
马车外是“碌碌”的车辙翻滚声。
西昭使臣双腿紧闭,心神不宁地坐在座位上好一会儿,才一点点地抬头,悄悄瞄向夜惊鸿。
却见她容色惊人,艳绝无比,却衣饰简单,并无丝毫的富贵打扮,心中不由大为惊奇。
因拿捏不准夜惊鸿的真实身份,使臣也不好随意开口质询,只能皱皱细眉,斟酌着小声开口道:“这位……姑娘,这土牢究竟还有多久才到?”
“妾身免贵姓夜。”夜惊鸿向这弱不禁风的使臣一拱手,笑意爽快:“出城门东十五里,拐过齐林山脚,就是土牢所在的地方。”
使臣想了想,暗忖道:“十五里即便是乘马车走,也不是很远……”
“等等!”他脸上忽然一变,大惊失色地看向夜惊鸿,声音几乎颤到听不出原调,如脖颈被掐住一般:“夜?”
他身子突然一晃,整个人似要从座位上摔倒下来,脸色惊恐地大喊道:“你就是那个率二十万军,灭了阿狮兰部落,并生擒南楚和东璃十万军俘的那个……夜惊鸿?!”
夜惊鸿笑意不变,抱拳的双手微微上抬:“使臣大人过奖了。”
使臣哆嗦了几下,才渐渐回过神。
他又掏出袖口里的帕子,擦去额上的冷汗,看着夜惊鸿虚弱地一笑:“原来是……夜大帅啊,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失礼,失礼了。”
“您请坐好。”夜惊鸿不动声色地指指他背后的椅子,笑意微寒:“时间还早,咱们慢慢看……慢慢聊。”
使臣脸上一僵,动也不敢再动。
又过了几个时辰,马车才缓缓停在一座山脚下。
夜惊鸿首先跳下马车,立于车前。
使臣手脚酸软地下了马,低着头站在她身后。
夜惊鸿迎着阳光,看向山体,微微眯眼。
便见一座巨大的拱形洞口被装上栅栏,横现于山脚下。
栅栏边皆是层层守卫的官兵。
他们一见夜惊鸿,立即恭敬地单膝跪地,拱手行礼,声音洪亮:“属下见过夜主帅!”
“都起!”夜惊鸿素手一抬,那头的栅栏开始缓缓向上推拉。
待栅栏完全打开后,夜惊鸿回身对着使臣一请手,自己也随之快步进去。
一进洞口,光线立时暗了一大半。
阶梯一直延伸至最底下,黑暗似无边际。
几名士兵手持火把,带头下去。
夜惊鸿亦负手往下走了几步,很快便听见一阵哀哀的乐曲。
乐曲里还混杂着无数人音色不同的哼唱,还有高低不同的哭泣。
夜惊鸿眸光飞速一闪,又旋即垂下眼帘,继续往下。
但那位使臣可就不淡定了。
他抖着腿走了几步,听着耳边这毛骨悚然的乐曲和哭泣,整个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夜惊鸿的步子快,很快就只剩一道模糊的影子在下头攒动。
使臣腿脚一个打滑,突然反身,伸手抱住上头的台阶死活不动了。
“夜……夜主帅,这都是什么声音啊……”使臣带着哭腔问道,一字一句都带着深深的恐惧。
夜惊鸿闻言停步,浅笑着转身看他。
“这些曲子不过是些民间小调罢了,都是东璃或者南楚的俗曲,并非什么可怕的魔音,使臣大人不必害怕。”
夜惊鸿的脸在昏淡的火光下,并不清晰,唯有那对明亮的眸子,亮得令人心瘆。
她话一说完,掉头就往下走。
使臣别无他法,也只能哭丧着脸跟着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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