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就差最后的一步。
莫景安在边缘停了下来,身体摇晃着,害怕地往后缩。
眼前夜惊鸿的容颜,在幻影中如泡沫般缓缓消散。
“不,不……”莫景安连连摇头,惊惧不定地说着:“朕是皇帝,朕不能死,不能死……”
他尖锐地怪叫了一声,转身就往后头跑,好像背后有恶鬼在追一般!
可也不知是不是天意。
在他转身往后的一瞬间,光着的那只脚踩到了松散的衣袍一角,狠狠一拽——
“不!”
伴着一声凄嚎,他的身影划过夜幕,迅速坠落。
“嘭!”
“怎么回事?哪里有人!快过去看看!”
在皇宫里四处搜索的北泱士兵们听闻动静,马上赶过去。
在火光的照应下,一具刚刚断气的、全身都几乎砸成血肉圆饼的尸体,出现在他们的眼中。
“快看!”
一个士兵凑过去蹲下,指着那血染的龙袍喊道:“这是不是东璃的皇帝?”
“快通知大人们!”
不多时,夜惊鸿以及巴尔、轩辕凌风三人,神色严峻地赶来了。
夜惊鸿最先跨步过去,低头一看。
虽然这尸体早已摔得面目全非,白骨崩裂,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该死的莫景安无疑。
“是他。”夜惊鸿笃定道:“你看他的右手小指是残缺的,那是被我亲手削掉的。”
闻言,巴尔和轩辕凌风也蹲过来看着。
“既然东帝已殁,那么……”轩辕凌风蹙眉道:“我们就按流程走吧。”
“来人,抬口棺材把他先收敛……”夜惊鸿还是心有不甘地嘟囔道:“没亲手收拾他,真是人生一大遗憾。”
“唉!快看这白布裹的是什么?”
巴尔突然指着距离莫景安不远处,那已散落成零星碎片的被白布条缠着的骨头。
“那是人骨。”夜惊鸿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摔烂的婴儿尸骨:“而且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骨头……做了防腐处理。”
“难道……”巴尔摸了摸下巴,琢磨着疑惑道:“这就是他那个一出生就死了的儿子?”
“……一起收拾进棺材吧。”
夜惊鸿没再多停留,而是起身转头,看向这漆黑中朦胧如巨兽的皇宫城墙,久久不发一语。
这里有她并不太美好的回忆,但那一切,也曾经是自己人生中的一段旅程。
尤其是……
“走吧,明天一早,就昭告天下,东帝已殁,整个东璃,现在是我们的天下了。”
她幽幽地说着,声音里还有着不易察觉的微妙叹息。
说完,夜惊鸿转身毫不犹豫地走了。
“我要赶紧通知梁州的孙忠礼出兵,由他来了结那两个把东璃搅乱的老贼吧。”
轩辕凌风抬头看向天空,冷声道。
第二天,属于东璃的王旗,永远在顺安城的宫门四角降下。
取而代之的,则是代表北泱的黑水金赤旗。
而就在升旗的那一刻,朝阳破云,霞光满天。
躲在顺安城各个角落里的百姓们,在灿烂阳光的呼应下慢慢从阴暗中走了出来。
他们听到嘹亮清动的号角声,就在皇宫附近。
他们看着周边并未损毁的房屋建筑,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步一步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第一眼,他们便在金色的光芒下,看见黑水龙纹的北泱王旗升上天空。
而站在宫门下的他们,从最终的惊恐害怕,再到茫然无措,再到麻木的接受,似乎也并没有花很长的时间。
他们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接受了改朝换代的事实。
“呜……”
厚重的号角再次吹起。
沉沉的宫门被缓缓打开,一队盛大的人马话自里头出来了。
其中最前的一名美貌女子虽穿着利落的骑马装,但浑身上下气势威重无比,在光芒下宛如金光所编织的仙人。
而左边的那位年轻俊杰,威风凛凛,全副铠甲,一看就是一军统帅。
而最右边的一人则一身胡人装扮,偏袒左衽,裘袍单袄,唯有腰间的巨型弯刀看起来特别惊悚。
“扑通。”
百姓们心中又惶恐起来,通通跪在地上匍匐在地。
骑在马上,立于最前的夜惊鸿看向一旁的轩辕凌风。
轩辕凌风点点头,立即高喊道:“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北泱的子民,这里一切的规制,都将按我们北泱的法制来施行!”
“我们陛下仁泽苍生,已下令北泱全境的百姓减免三年赋税,免除一年的徭役。”
“而你们,也将同等待遇,所有归降我北泱的百姓,都将减免三年赋税,一年徭役,并赦免犯下除五逆重罪之外的一切囚犯!”
他的声音落下后很久,下面跪着的人们都没有太大反应。
轩辕凌风起初还以为他们没听见,又让传令士兵围着他们重复了好几遍。
直到一声声低泣的哭嚎声传来,他才知道——
“多谢陛下!”
百姓们哭得不能自已,纷纷抱住身边的亲人朋友,在新生的太阳下尽情发泄自己心中,沉郁许久的悲愤。
“哟,看起来以后想要统治东璃也不是难事嘛,看他们哭成这样了。”
巴尔翘唇一笑,不料却听见自己肚皮响起分外哀叹的一句话:“还以为能见到打杀呢,没劲儿。”
巴尔额角抽抽着把身上的袍角一掀,果然就见图拉巴蔫着小脑袋,一副挺没意思的模样趴在马背上。
忍了又忍,巴尔还是一个爆栗子敲在儿子的额头上,吼道:“非要死人才开心么?你知道战争有多残酷么?”
“虽然你老子我把你带出来,就是不想让你被养成草原上的绵羊,只会跑,不会战斗,但并不代表我会刻意让你陷入惨烈的战争中!”
巴尔凝凝神,声音低了下去:“你只需要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比草原上最瘦的小羊羔,还要孤苦可怜的模样,就应当知道……”
“我们要征战,并不是为了掠夺,而是为了长久的和平!”
“就是能为了以后都不必再牺牲亲人,去打打杀杀了!”
图拉巴太小了,显然不太明白父亲话中的深意。
但他从巴尔异常严肃的面孔上还是明白了什么。
图拉巴扭头看向地上弹冠相庆的人群,清澈无邪的大眼睛里,渐渐有了一种名为“坚定”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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