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没有认错,那个货郎姓李,叫李达,当年黄氏就是跟着李达走的。
“李达,你突然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黄氏有些紧张地看看四周,生怕遇到认识的人。
“哼,我不叫你,你说不定就乐不思蜀,真要踏踏实实做那杨苗的亲娘了吧?”李达冷哼道。
“我本来就是杨苗的亲娘。”黄氏瞪了他一眼,“你来找我,小庄呢?”
“你还记得小庄啊?我还以为你都忘记自己还有个儿子叫小庄了呢!”李达还是冷冷的。
“好好说话行吗?小庄怎么样了?”黄氏关心地问道。
“还不是那样,整天躺在床上,大夫说再不用百年老参,我们就等着给小庄办后事吧!”李达说着说着,情绪也低落下来。
黄氏眼里浮上一层泪光,“我可怜的小庄啊!”
“别哭了,我说你都回杨家村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搞定杨苗那小子啊?”李达不耐烦地说道。
“你当我不着急啊?要不是杨树对我戒心太重,那个柳枝儿对杨苗又不像一般的后娘那样坏,我早就把杨苗拉到我这边来了。”
“宗家大少爷可说了,只要我们把杨苗交给他,他就给百年老参给我们,还保证治好小庄的病。”
“你说宗家大少爷绝了后,所以想买一个孩子去继承家业,这是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这还是我跟宗家后门上的老妈子套近乎得来的消息,千真万确,而且我也跟宗家大少爷见过面了,他也是那么说的。”
“这样的话,我倒还安心一点,不管怎么样,杨苗也是从我肚子里出去的亲骨肉,总不希望他去受苦。”
“哟,这会儿说这些干什么?那杨苗是你的亲骨肉,小庄就不是了?”
“我知道了,我这不是正在努力和杨苗培养感情嘛!他那么大个孩子了,总得要他跟我走才行,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娃,我直接就能带走。”
“你动作最好快点,不要逼我出手。”李达狠狠地说道。
“知道了。你赶紧回去照顾小庄吧,他一个人在家肯定害怕。”
“嗯,好。那我走了。”李达把最后一个花生剥了塞到嘴里,又狠狠地灌了一杯茶,才起身出了客栈。
黄氏则警惕地看看四周,顺着墙边出了客栈。
杨树在屏风后面,听了两人的谈话,心里恨极怒极,手里的杯子被捏得紧紧的,茶水也因为气得发抖的手泼了出来。没想到,没想到,黄氏竟然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回来的。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黄氏竟然能对杨苗起这样的黑心思,杨树想到这儿,就恨不得立刻把那李达和黄氏抓回来暴打一顿。
他忍了又忍,想着回去和柳枝儿商量一下,过了一会儿,把心情平复了一下才起身出了客栈,往野味居走去。
柳枝儿他们已经在野味居点好菜,正在包间里聊天。运气很好,昨天杨树送来的鹿还剩半只,柳枝儿让掌柜的吩咐厨房弄几个拿手好菜来。方正对柳枝儿的经营思维很感兴趣,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聊起来,严松和方管事则在旁边凑趣,几个人倒是聊得热火朝天。
杨树走进来的时候,方正正聊到方家在陵州的第一对手宗家。
这宗家也是做粮油生意起家的,不过这几年除了粮油生意,还在慢慢扩展到客栈、货运方面去。
“看来这宗家的生意做得挺大的。”柳枝儿点点头。
“是啊,”方正苦笑道,“也给我们方家带来很大的压力啊!”
“不过这宗家这会儿也乱得很,如果不是靠着嫁出去的那几个姑奶奶的关系,哪里撑得起这么大的场面。”方管事语带不屑,在旁边说道。
方正瞪了他一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任何大家族都会在内部遇到很多问题的,只要解决了,他还是行业中的翘楚。你这样说话显得太轻浮了。”方管事诺诺不言。
杨树他们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杨树清楚记得黄氏和李达都提过宗家的大少爷,不知道这个宗家大少爷和方正说的宗家是不是同一个家族的。
想到这儿,杨树扬起笑脸,“方老板也不要在意,我们就是闲聊,你就当给我们这几个土包子长长见识吧,给我们讲讲那个宗家的事儿。”
柳枝儿也笑道:“方老板也说宗家是你们方家在陵州的主要对手之一,跟咱们讲讲吧,说不定对咱们以后合作有好处呢。”
其实方正提起宗家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虽然他和柳枝儿在口头上说好了做四通面条在陵州的总经销,但是如果宗家知道了来插一脚,这总经销的位置是不是自己的还不一定呢。所以他就想给柳枝儿他们讲讲宗家,算是埋个伏笔吧。
“其实说起这个宗家,也是令人很感慨的。宗家老爷子叫宗顺,是个很有见识、又有手腕的商业奇才,宗家原本经营粮油生意的,结果在他手上不但粮油生意越做越大,而且还慢慢扩展到客栈、货运等方面,一时无两的劲头,让我们这些后辈都只能仰望不已。”
“可惜,宗老爷子年事已高,下面的几个儿子却都不成器,大儿子叫宗礼,是嫡出长子,本来是宗老爷子寄予厚望的继承者,可惜从小被他母亲宗老夫人惯坏了,成日里走马章台,眠花宿柳,身子早被掏空了,到这会儿也没个子嗣。宗家另外还有两个庶子,一个叫宗义,一个叫宗勇,都是妾室生养的,虽然从小养在宗老夫人跟前,但是却被养得身娇体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更别说经营家里的产业了,每日里就只在家里和丫鬟小妾们厮混。”
“听起来这几个儿子都不成器,那方老板为什么又说宗家给你们很大压力呢?”
“柳老板有所不知,虽然这宗家的儿子不成器,可是宗家的女儿嫁得好啊!”
“什么嫁得好?其实就是卖得好!”沉默了半晌的方管事又说话了。
方正又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
杨树和柳枝儿他们都笑了,这方管事的性子倒是很有意思。
“让杨兄弟和柳老板见笑了,我这管事从小就跟着我,所以说话也没个忌讳,还请不要介意。”
“方老板言重了,我看方管事心直口快,是个真性情的人,很好!”杨树笑道。
“方老板,刚才方管事的言外之意是?”
“哎,咱们这也是闲聊,就当拿别人家的八卦事当下酒菜吧。”方正也不扭捏,顺着方管事的话往下说:“这宗家有三个女儿,一个嫁给了陵州知府做小妾,一个嫁给了上元县令做小妾,还有一个做了清苑县令的小妾。”
柳枝儿听得皱眉,“怎么这宗家的女儿都是给人做小妾的?”
“虽然是做小妾,不过这几个女儿都还有些手腕,在夫君面前都能说上话,所以也给宗家的生意带来了很多便利。比如说这货运,穿州过府,沿途多少关卡需要打点,多少地头蛇需要孝敬,可是人家宗家就靠着这几个便宜女婿,愣是打通了一条从南到北的货运之路。所以这两年发展得还可以。”
柳枝儿对这种靠卖女儿来获取利益的做法十分不齿,“就算打开了局面也不一定守得住。如果宗家真的要靠这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来守家业,估计有点悬。”
“是啊,现在宗老爷子的身体也不行了,十天倒有八天躺在床上。”
“那宗家第三代怎么样呢?”杨树问道。
“说起第三代就更让人唏嘘了,谁曾想宗家三个儿子竟然连一个孙子都没有,长子不说了,虽然成了亲,却没办法有子嗣,下面的两个庶子没成亲,倒是有两个丫鬟小妾生了女儿,可是这女儿没办法继承家业啊!”
“其实我听说宗家原本还有一个庶出的女儿,聪明伶俐,很有商业天分,颇得宗老爷子的喜欢,甚至还有传言说宗老爷子打算交几个铺子给她打理。不过几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位宗小姐突然不见了,宗家也无人再提。”方管事又默默地爆出一个八卦。
“那只是传闻,也做不得真,当成故事来听听便罢了。”方正说道,“听说这宗小姐在家中排行第四,是最小的女儿,为宗老爷子所宠爱的柳夫人所生。这柳夫人来历也不简单,听说是宗家一个没落的世交柳家留下来的遗孤,这柳家原本也是经商的,而且对儿子女儿的教育都同样重视,即使是女儿也学得一身经商的好本事。可惜柳家被仇家所害,只剩下一个女儿,嫁给了宗老爷子做了妾室。传闻中宗四小姐很有经商的才能,我估计除了宗老爷子的教导之外,和这个柳夫人也分不开。”
“只是这妻妾之争,从来都是大家族后院永不落幕的戏码,这柳夫人虽然聪明能干,也得宗老爷子喜欢,可妾室终究是妾室,前几年不知道什么原因,香消玉殒,去世了。这宗四小姐也没有消息了,可能也跟着柳夫人去了吧。”说到这儿,方正还叹了一口气,大家都有些沉默。
“最近宗家又有了一个传闻,”方管事又说话了,柳枝儿在心里默默地送了一顶八卦之王的桂冠给他。
“什么传闻?”
“宗家大少爷在四处物色六到九岁的男孩子,据说是打算收为义子,将来继承家业。这事儿传出来之后,听说宗家前门后门每天都围着一群人,带着孩子来认干爹。”
方正打断他,喝道:“荒谬,这宗家大少爷再不靠谱,也不能干出这样的事吧?就算想后继有人,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就行了,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在外面找?”
方管事小声地嘀咕道,“这不是传闻嘛,还有传闻说宗家大少爷之所以无后,是因为他性喜男色,最喜欢养**呢……”
“越说越不像话了,”方正喝断方管事的话,转头对杨树等人说道:“杨兄弟,柳老板,严管事,千万别介意,我这个管事平时办事还挺有章法的,就是爱说人家的八卦,这张嘴老是管不住。”
杨树听得宗家大少爷喜欢养**,再和黄氏李达的话一结合,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恨不得立刻去把黄氏和李达抓过来,当场打死,哪里还顾得上去介意方管事爱说八卦的事。
柳枝儿看杨树没什么反应,连忙接过话说道:“方老板言重了,咱们这就是说八卦下酒,大家聊聊天而已,不用太在意。算了,别人家的事情终究跟咱们无关,这会儿菜也齐了,酒也好了,咱们举杯吧?”
“好,柳老板真是个爽快人,方某能够有幸认识柳老板,真是三生有幸。我敬贤伉俪一杯,来,先干为敬!”说完一口将酒喝了。
柳枝儿连忙推推杨树,也和杨树举起杯,将酒喝了。一桌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杨树却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柳枝儿看在眼里,打算等酒席散后再好好和杨树谈谈,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席终,宾主尽欢,方老板带着方管事回客栈去了,柳枝儿把和方家合作的事情跟严松交代了一下,把几个关键的问题定了调,就让严松放开胆子去和方管事谈判,有什么问题再来找她。严松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一想到可能有几千斤面条要经过自己的手卖到陵州去,激动得浑身都有点发抖了。不过他想到柳枝儿在和方老板谈生意时那种淡定自若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学起来,沉着地让柳枝儿放心,自己一定好好谈这笔生意,争取拿下。
柳枝儿点点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她一向的原则,既然想培养严松主管销售方面的事情,就不能怕他犯错,就应该给他机会去锻炼,即使出了什么问题,最后拍板签约的还是自己,总能及时纠回来。
两人商议完毕,柳枝儿就和杨树往村里走了,严松则留在镇上,继续看守铺子,顺便拟定协议。
“杨树,你怎么了?怎么今天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的?”一出镇子,柳枝儿就问杨树。
杨树抓着柳枝儿的手,把她拉到一边,有些心慌地说道:“媳妇儿,我今天看见黄氏了,她和当年那个货郎在一起。”
柳枝儿皱皱眉,“那又怎么样?你很介意吗?”她还以为杨树在吃醋呢。
杨树摇摇头,“我没什么好介意的,早就跟她没关系了。只是刚才我在客栈里偷听他们说话,知道了一个事情,杨苗可能要出事了。”
“出什么事?”
杨树就把听到的事情跟柳枝儿说了一遍,柳枝儿心里一凛,“莫非这黄氏回来,就打着把杨苗带走,卖给宗家的算盘?”
杨树沉着脸点点头,“我想应该是这样,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宗家要买男童了,她就回来抢儿子了。”
“这……这……好歹她也是杨苗的亲身母亲,虎毒不食子,不能这么狠心吧?”柳枝儿觉得简直无法想象。
“她当年能把襁褓中的杨苗丢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何况,她和那个货郎李达还生了一个呢,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人心总是偏的。我们不得不防着点。”
柳枝儿点点头,“你说得对,咱们赶紧回去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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