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南山会馆中某一竹径通幽之处的一间小亭子里,对着山间一道飞泉流瀑,三个少女正在那里烹茶闲聊。当中一个正在展示茶艺的女子,正是那萧国公府的义女萧寒烟。
萧寒烟对面左侧的慕娉婷,正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右侧难得一身女装示人的苏祁,却是静静地含笑听着,时不时地对着那对面的萧寒烟,打量上两眼,问一些茶艺上的问题。
自从萧遥走了以后,寒烟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相思之苦: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兮。因此,当娉婷带着苏紫陌一起约了她去南山会馆赏景,看她煎茶聊天时,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聊以排解那每日的寂寞。
虽然只是初交,但她发自内心地欣赏苏紫陌的独立自强,尤其是当她听说她只身一人,创下了涵香阁的基业,稳稳地坐上了京城熏香业的霸主地位时,寒烟的心里,除了羡慕,还有一种触动,她也想试试身手,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苏紫陌欣赏了寒烟的煎茶技术,昨日又知悉了寒烟的身世,心中也是颇多感慨,总觉得这样一个身世坎坷的小女子,如果不是命运之手转了一下,说不定早就香消玉殒了。现在,看着她虽是锦衣玉食,但眉间却是无比寥落愁思的神态,似乎看到了那些寄人篱下的闺阁女子空有才艺无处施展的苦楚。忽然又想起那卫士祺对她的心思,她对那萧遥的执念……
苏紫陌一时神思恍惚了起来,她慢慢地品着她亲手递上的香茶,色香味俱全,却藏在深闺无人识,心下真是替她可惜,这么一手好茶艺,竟然不得发扬光大。一念至此,苏紫陌脑中灵光一现,这世上,无论归宿如何,嫁不嫁人,应该没有哪个女子会嫌自己的私房银子太多了的吧?原本自己就想筹办一座茶楼,调教一批女子,开个女子茶坊,也让京城的贵族女子,有个喝茶品茗聊天会友的地方。眼下这萧寒烟,茶艺堪绝,倒是可以对她晓以利害,帮她一起策划筹谋一下,来共同实现这个计划。于是,苏紫陌决定,动员寒烟、娉婷和自己一起,筹备一座茗香苑。
寒烟被她说得有些心动,心想眼前萧遥不在府上,自己手上,又拿着四处店铺的契约,作为幕后老板,好歹,也得前去了解一下,看看经营状况,学着理理财,不至于把萧遥留给自己照看的产业,荒废了吧。于是,寒烟应了苏紫陌,答应三天之后,细商大计。
于是,第二天,寒烟起了个大早,在管家萧全和丫鬟翠玉小茹的陪同下,前往京城朱雀大街巡视自家的店铺。
第一站,自然是那客栈缙云楼。萧管家直接将车赶到了缙云楼的台阶前,立马有那眼尖的小二,认出了原来主子的车马,赶紧通知了后堂的钱掌柜。钱掌柜赶紧将新主子寒烟小姐迎进了后院雅间,好茶好水好点心地招呼着。
寒烟初次来访,只是询问了一下缙云楼日常的客流情况,看钱掌柜毕恭毕敬,言辞恳切,倒也顺眼。于是她又拿起账本,随手翻了一下,出入账目,一笔一笔,非常清晰。心下对萧遥的用人和治理能力,暗自叹服。
一晃过了两个时辰,钱掌柜询问小姐是否留下用膳,寒烟想了想,拒绝了。她想趁着吃饭时间,去知味馆看一下。
因了缙云楼的经验,寒烟突然不想先亮身份,她只想以一名普通食客的身份,去明察暗访一番。因此,关照了管家萧全,不必再跟着,只去街边,雇来一乘小轿,和那丫鬟翠玉小茹,悄悄前往知味馆所在的玄武大街。
知味馆坐落在玄武大街的正中央,三层楼面,一楼为大厅,散客堂吃的较多,二楼为普通包间,三楼为雅室。
寒烟她们歇下轿子的时候,正值午餐时间,隔着街道,只见对面知味馆的门厅里挤满了等待用餐的客人,门前还有零零散散的好多乞丐在那里乞讨。
寒烟刚下轿子,就被一个横穿街道的小乞丐撞了一下,幸得丫鬟翠玉眼疾手快,扶住了小姐。寒烟并未被撞痛,因此只是皱了皱眉,眼看着小乞丐一溜烟地消失在街道转角处,倒也没有特别在意。扶着丫鬟翠玉的手,缓缓地迈上台阶,进入了知味馆。
有那眼尖的店小二,见寒烟虽未披金戴银,珠翠满身,但那衣服的料子,却是一等一的绮绣坊的面料,云裳阁的手艺,自是赶紧迎上前来:“这位小姐,二楼包间已满,三楼雅室还有一个空位,不知您是否需要?”
寒烟本想就在大堂用膳,可看了一眼那每桌各色人等占着的位置,实在没好意思坐下去,只得点点头,跟着小二,前往通向三楼雅室的楼梯。
小二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指点迷津:“小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知味馆吧?您下次过来,可以不从玄武大街的门,而直接把车或轿子停在巷子旁边的观前街,这样就不用跟大伙挤在一起,直接从后院的花园里过来,既可以在后花园里的包厢里用膳,也可以从专门的贵客通道上二楼或三楼。”
寒烟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觉得这样分流,倒也是不错的举措,既可以满足一般大众的需求,又不影响那些权贵的胃口。
小二引着寒烟三人,穿过一扇帘子遮掩的小门,通向屋后的小花园。只见那亭台水榭的花园四周,各设了以四季鲜花命名的大小包厢十来间,门口各有一名侍女,一名小二。细细看去,每个包厢都用上等的湘妃竹制成的竹丝帘子,挡着各间雅室的门面和窗口,里面的人可以瞧得见外面,外面路过的人,却是看不清里面。
寒烟心里暗自赞许,却不露声色,只跟着小二,左转右转,上了直达三楼雅室中最靠楼梯的一间小包间。推门进去,玄关处又是一道水晶帘子,隔着视线。揭开帘子入内,方见这间包间虽小,约莫只能容纳四五个人小聚,但布置上却不失雅致,全套老柚木雕花桌椅,靠窗的坐榻上,铺着湖蓝色芍药团花锦缎坐垫和与之配套的靠枕,临窗望去,正对街巷,但放下绫纱窗帘,却又是自得安宁。
小二把寒烟她们引入房间,自有那侍女,过来帮着寒烟取下披风,拉开主位的椅子。寒烟正襟入座,招呼翠玉小茹也不用拘束,在自己的左右手边坐了。侍女递上菜单,寒烟看了一下,菜色品种皆独具匠心,看来那大厨还是颇有见地之人。
她随手点了三菜一汤一道点心,又要了一壶时令的丹桂菊花饮。侍女把菜单拿了出去,煎茶待客,手法娴熟,也不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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