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苑里,晚膳时分,从京郊寺庙礼佛回来的茹侧妃,终于从伺候自己的贴身丫鬟茜云那里,听说了自己庶妹李映芸中午时分,因找不到早上戴在头上的一枚翡翠金簪而怀疑丫鬟香兰盗窃,一怒之下便将那嘴硬不服的香兰,杖责二十大板给活活打死了。如今那香兰那唯一的双生姐姐香蕙,已经将此事闹到了太子妃娘娘那里,不想那太子妃娘娘并未受理此事,而是直接将那香蕙,引去了那芷兰苑柳侧妃那里。
如今那柳侧妃,都已过了两个时辰了,却还未曾派人前来唤那芸夫人前去问询。茹侧妃顿感此事,既然不同常理,那么其中必定有诈。虽说自己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因着美貌处处要与自己争个高低、眼下又明摆着是被送进府里要夺了自己夫君的庶妹。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的道理,她又何尝不明了。何况,那柳侧妃上个月借刀杀人,对付自己的手段,茹侧妃可是心知肚明。不争不抢,并不意味着自己就可以任人鱼肉。
柳侧妃想了一下,当即问道:“那此事,可曾传到太子殿下耳中?”
茜云摇了摇头:“估计不曾……据说那太子殿下一入府门,就被那管家截住,然后太子殿下就脸色大变,连更衣都未曾更,就直直去了那沉香阁中,到现在都没出来过……”
柳侧妃心头一动:“难道那沉香阁的那位……出了什么事不成?”
茜云点头悄声道:“奴婢刚才去小厨房取晚膳,听说是沉香阁的那位出了大事,从那梅园的山坡上摔了下来,至今昏迷不醒……那太子殿下,竟是连晚膳都没用,就在那里守着呢?也不知道,就这么一个小厮,何以如此受……”
“茜云!慎言!”柳侧妃突然心口狂跳,太阳穴的神经也开始发涨,她难得厉声严肃地制止了那正在说话的茜云,倒是吓了她一跳,接着急急道:“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沉香阁的那位……哪里就是小厮了?去,快!你快去把那隔壁的芸夫人,给我立马叫来,就说事关生死……”
那茜云瞧着向来好脾气的小姐,居然突然变了脸色,难得的声厉色荏,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立马告退,去隔壁小院子里把那正在得意洋洋,丝毫不觉大难将至的芸夫人,请进了柳侧妃的房里。
那花枝招展的李映芸不情不愿地跟着那茜云进了那嫡姐李映茹的房间,看着那素衣简饰的茹侧妃,略略施了一礼,开口便道:“姐姐一回来就把我叫来,不知又有何事需要吩咐?你快说吧,我还要回去敷我的手膜做我的指甲呢……”
李映茹淡淡地瞟了一眼这个同父异母从小被父亲娇惯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妹:“你且先坐下吧,我有话问你。”然后,她又回头对那在一旁端茶倒水的茜云道:“茜云,你去那墨香阁门口守着,太子殿下一回那檀香阁,你就赶紧让人进去通报,说我身体不适,必须见那太子殿下一面……切记,千万不要让那柳侧妃的人把太子殿下先拉走了……”
茜云心晓兹事重大,赶紧点头应声退了出去,顺手关紧了房门,留下那茹侧妃姐妹二人。
那李映芸见茹侧妃叫她来,竟是当着那茜云说了如此一番话,心下大喜,以为是那茹侧妃帮着自己争宠,赶紧换了个笑脸,扭着腰谄媚着走近那茹侧妃身边,揽着她的脖子撒娇道:“姐姐,我的好姐姐!……我就知道你心里最疼我了……要知道,在这府里,只有你我两人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妹哦……只要你帮我争得了那太子殿下的宠爱,我这个妹妹,肯定不会忘记你这个姐姐的好处……”
茹侧妃嫌恶地扳开了她的手,眼睛扫到她右手上的几条抓痕,心下顿时又肯定了几分,她皱了皱眉头,冷声道:“你且好好坐下再说。”
李映芸这才缓缓在那茹侧妃身侧的锦凳上坐了下来,讨好道:“姐姐有话尽管说,妹妹我听着便是。”
茹侧妃看着她一副死到临头还浑然不知的表情,心下直叹气:“我且问你,你手上的伤势怎么回事?”
李映芸闻言,慌慌张张地缩回了右手,想要用袖子挡住露在外面的手背抓痕,口中却是解释道:“哦,这个是我今日午时从那梅园出来的时候,被一只不知道哪里蹿出来的野猫给抓伤的,已经涂了药膏,太医说了并不碍事,估计过几天就好了,姐姐不用挂心……”
茹侧妃冷哼了一声:“哼!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我且问你,那你中午杖责了屋里的丫头香兰,又是怎么回事?”
那李映芸一惊,正要分辨,那茹侧妃抬手制止了她,直直盯着她的眼睛,一口气地说了下去:“你可别告诉我她偷了你那什么翡翠簪子……我只问你,既然你要处理那香兰,怎生就不处理得个干干净净,偏偏让她那什么双生姐姐香蕙给看了去,又寻了机会跑了出去,闹得竟是要找那太子妃娘娘申冤来着……偏生那个太子妃,也是个厉害角色,不想当面和我这芷兰苑扯上关系,竟是将那香蕙丫头赶去了柳侧妃那里……
“如今已是过了快两个时辰了,我也未曾见那柳侧妃派人前来找你问询……难道你觉得这柳侧妃,是改了性子还是换了心,竟然变得这么慈善,开始做起那息事宁人的和事佬来了不成……况且,你当真觉得那沉香阁里如今还躺着昏迷不醒的那位,就真的是意外摔伤不成?……你可知道那太子殿下甫一踏进这府里,就匆匆直奔那沉香阁去了,估计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用膳呢……即使你当真把那太子妃、柳侧妃和沉香阁的那位,都当成是好糊弄的主,你还当真把那太子殿下……也当成好糊弄的了不成……”
李映芸闻听茹侧妃这一段话,立时吓得额头上冷汗直冒,她越想越是心惊胆颤,越想越是觉得自己这次自以为聪明的小算计,实际上已经逼得自己无路可逃了,她干脆“噗通”一声,跪在了那茹侧妃脚下,双手紧紧握住那茹侧妃安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带着哭腔哀求道:“姐姐!姐姐救我!我知道我糊涂了……可……可我也是没办法呀……”
茹侧妃看着那丝毫未认识到自己错误,仍然还在那里竭力为自己的错误狡辩的李映芸,只恨不得狠狠一巴掌直接甩到她那娇媚的脸上,好好教训她长长记性。她不露声色地从她手里抽回了自己的双手,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注视着她那已然雾气迷蒙的双眼,恨恨地道:“你如今还不告诉我实情,却是要我从何帮起,又如何救你?”
李映芸一听,觉得事已至此,再也瞒不下去了,便将今日早上在那梅园八角亭中发生的事情,以及之后自己一怒之下私下报复那苏祁之事,还有后来为了杀人灭口将那香兰杖责之事,全盘托出。说完,看着那茹侧妃那越来越阴沉却一言不发的面色,心下着实恐慌,想了想,又吞吞吐吐地说道:“姐姐,其实那香兰盗窃一事,我也并非信口胡说,我……我回了院子才发现……我那翡翠金簪……确实是不见了……”
茹侧妃看着那白白长了一张如花似玉的娇颜,却满脑子浆糊的李映芸,恨不得打开她的脑子,帮她瞧瞧,这脑子里,到底都长了些什么?居然弱智到这等地步!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这是什么思维什么逻辑来着……你根本没在她身上搜到那金簪,就没有证据怀疑是她偷的……你怎么不遣人回去原路找一找,说不定早就落在沿途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被那有心人捡了去也难说……”
李映芸闻听此言,更是心下着急,哀哀恳求道:“姐姐,要是果真如此,那……那我可怎么办啊……”
茹侧妃看了她一眼,深深叹了口气:“如今这事,恐怕只能来个苦肉计负荆请罪蒙混过关了。这样吧,你赶紧回去,着了中衣,用那凉水浑身上下淋个透湿,然后在那门外雪地里站上个半个时辰……然后,就看你的造化了……这事你一定要做得仔细,不要被外人瞧了去,最好赶在那太子殿下问责之前,先病倒了,越重越好……其余的,我来处理……你只一口咬定,那苏祁出事时,你正在对付那野猫,并因此受了惊吓这才在晚上病倒了……”
李映芸想了想外面那冰凉刺骨的天气就浑身战栗,何况要用冷水当头浇下来后在那冰天雪地中冻上那半个时辰,但为了活命要紧,她还是咬咬牙,谢过茹侧妃后就马上回去准备了。
茹侧妃看着她颤颤巍巍走出去的背影,再也没了当初走进来时的嚣张,心下也是鄙夷,哼,不让你吃点苦头,怎么会长记性呢!然后,她双目一闭,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但愿菩萨保佑,为了李家的安危,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只求太子殿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这次能够放过那李映芸……”
且说南宫瑾看着那苏祁用药后渐渐睡踏实了,这才离开了那沉香阁转身回了自己的檀香阁,正一边用膳,一边听着那暗卫闪电,汇报今日上午梅园八角亭众人斗诗道苏祁坠落梅枝摔伤的大概情况,总觉得此事没有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他正想就其中某几个细节进一步相询推敲一下,却听得门口侍卫来报,说是那芷兰苑柳侧妃身边的茜云来传话,让主子尽快过去一下,有要紧事要禀告。
南宫瑾虽然已是身心疲惫,但想着自那李映茹失子以来,一直对自己淡漠疏远,如今主动让丫鬟茜云来通报,看来肯定是有着十分要紧的事。他入内换了件苍青色便服,穿上那暗卫无恨递来的黑色锦缎狐狸毛内里的披风,赶紧就跟在那茜云身后,往菡萏苑的方向而去。
不想才出墨香苑没有多远,就见那柳侧妃远远地打着灯笼,在那丫鬟司墨的搀扶下,裹着一件暗色狐裘披风,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见那在太子殿下身前打着灯笼引路的,竟然是那茹侧妃身边的丫头茜云,心下已是了然了大半,立刻急急迎上前来,在半路上拦住了那南宫瑾的去路,屈膝请安道:“清扬见过太子殿下,更深夜重,不知太子殿下这是匆匆去向哪里?”
南宫瑾自茹侧妃失子之后,就一直不是很待见这伪善蛇蝎心肠的柳清扬,闻听此话,当下就没什么好心情地冷冷回道:“怎么?本宫去向哪里,还需要向你通报不成?”
柳清扬闻声一颤栗,知晓自己心急言重了,赶紧嗫喏着回道:“妾身不敢,只是今日府上出了些事情。妾身担心殿下,得了些消息,特来向殿下禀告……”
南宫瑾闻言,前行的脚步略略一顿,正想再次询问,刚才见了柳侧妃就赶紧请安后躲在一侧的丫鬟茜云,却在一边插了句:“启禀太子殿下,茹妃娘娘已经等了殿下一个多时辰了……”
南宫瑾当下便抬起了脚,头也不回地继续向那菡萏苑走去,嘴里道:“清扬你先回去等着,待本宫从菡萏苑那里出来,再去你那芷兰苑不迟。”
柳清扬无奈,狠狠地瞪着那得逞后渐渐远去的茜云背影,啐了一口:“哼!死丫头!等着瞧吧!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菡萏苑的一个个!”然后,她扶着那慕雪的手,悻悻地回了那自己的芷兰苑,思忖着待会太子殿下来的时候,自己该如何去说,如何一箭三雕地拔了那些挡道的眼中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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