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妹妹还未出嫁时的东西。你看,这个长鞭......”
他站起来拿起马鞭虚虚的甩了一下,马鞭发出“咻”的破空之声。
乌力吉接着说道:“这个长鞭是她十岁生日的礼物,父汗给她一匹汗血马,又给了这长鞭。”
吉王接过来轻轻的抚摸着,马鞭握手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头,黑油油的,闪着奇怪的色泽,鞭身一尺五六的样子,摸上去柔韧无比。
乌力吉微笑了一下,满脸柔和怀念的说道:“乌云塔娜那个时候特别喜欢这个马鞭,晚上睡觉也要带在身边。”
“这个是她匕首,五六岁的时候跟入宫的之前才留下,说是不能带入宫中这些凶器。”
“这个是她十五岁之前一直戴的手链。”
匕首冰凉华美,而且并未开刃,想来是怕伤害当时还年幼的乌云塔娜。
手链是各色未仔细打磨的宝石串成的,样子粗犷,跟中原的精致的首饰也是丝毫不同。
少年觉得眼眶有些酸热,他虽然已经想不起母亲长什么样子了。
但看着这些母亲小时候用过的东西,仿佛是有一个美丽娇媚的女子拿着长鞭笑盈盈的指点着他:“哭甚么,我只是回到了我魂牵梦萦的草原罢了。”
他借着喝茶的功夫遮掩了一下眼里即将流出的眼泪。
乌力吉只装作没看见。
又缓缓说道:“巴图前些日子传迅过来,说到了父汗的忌日了,叫我和巴特尔都去王城参与祭祀。”
他冷笑一声:“打得一手好算盘,以为我不知道他和巴特尔打得什么主意?想要我的东都,也要问问我的大刀同不同意!”
吉王已经从刚刚的低沉情绪中缓了过来,他专注的听着乌力吉说着。
“舅舅想必是已经得到了什么消息了吧。”
乌力吉咧嘴一笑,朝他点点头说道:“巴图自以为做事机密,又看了几本汉人的书......”
又觉得这话不妥,看了一眼少年又解释道:“我也看三十六计......”
吉王笑着摆摆手,示意无妨,让他接着说。
“孰不知后院起火,他能管得了自己,还能管得了巴特尔吗?”
“巴特尔这个蠢货,性格暴虐,把他自己的大老婆活活打死。”
说到这儿,乌力吉得意一笑。
“他的大儿子布和早就恨他入骨,他竟然丝毫不知,还把巴图跟他联合要在王城祭祀时杀掉我的事情告诉了布和。”
“于是我和布和索性私下结成同盟,去王城祭祀时合力除掉巴图和巴特尔。”
“他们会防备我,却不会防备布和。”
“哈哈哈哈,这就是汉人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吉王微微笑道:“舅舅的汉话也说的很好,没错,正是这样。那舅舅希望我做什么呢?”
乌力吉俯身离吉王近了一点,声音放低了说道:“巴图的军队都集结在跟大梁的边境附近,如果大梁皇帝在边境增兵,那么到时候我跟大梁皇帝里外夹击,巴图的军队肯定支撑不了多久。”
“等我和布和平分了草原后,自然会向大梁皇帝称臣。”
吉王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说道:“此事要奏请朝廷才能定夺。”
乌力吉缓缓的靠回椅子,看自己自己的外甥。
少年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古怪愚蠢,不仅不古怪,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十分稳定平和。
哪怕是见了乌云塔娜的遗物,失态也只是那么一小会儿,自己还是轻视了他。
吉王拿着宝石手链,低着头一粒一粒的数着。
他眼睛低垂着,乌力吉看不清他眼睛里的神色。
良久,他抬起头说道:“先皇死因不明,皇兄令我来调查先皇的死因。所以,我到时候也要去趟南望城。”
乌力吉双目炯炯的望着他。
少年接着说道:“南望城也在王城附近,到时候我能跟舅舅同行吗?”
乌力吉大喜道:“当然可以,到时候你就夹杂在我的队伍里,更加安全。”
这可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乌力吉暗暗想到。
汉人注重亲情,若是长期跟自己呆在一起,不愁说不动吉王,到时候联合大梁军队一统草原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送走了满脸喜色的乌力吉,吉王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很久。
文秀见他脸上似有凄然之色,也猜到大约同他的母亲有关,既然是这样,就让他自己好好静静。
小安子默默的把卧房里的灯点得亮了些。
方便吉王看那张薄如蝉翼的地图。
南望城附近,要想办法确定位置,又不能让乌力吉起疑那里有宝藏。
否则财帛动人心,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岔子。
他想了想,把地图又贴身放好。
将随身带的包裹解开,里头却是一件小小的衣服,因为上了年头,又是婴儿穿的衣服,摸上去柔软无比,正是少年婴儿时穿的衣服。
春和姑姑说,这是乌云塔娜亲手给他做的衣服。
别的宫嫔给皇帝绣荷包绣袜子,可乌云塔娜只给孩子做了这件小衣服后就再也没有做过什么东西。
少年眼里含满了泪,将衣服轻轻贴在脸上,旧织物特有的柔软温暖仿佛母亲的手。
这件衣服陪了他那么久,每当身上和脸上的疼痛无法忍受的时候,他就会拿出来看一看。
幼时刚到黑水格斯,怕黑也怕黑水格斯一到晚上就“呜呜”吹着的风。
也是靠这件衣服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这件衣服的针脚虽然密但却歪歪扭扭,看着仿佛就能想起来母亲温柔又笨拙的样子。
他又把乌力吉给他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下。
长鞭油黑发亮,看得出乌力吉将它保养的很好。
匕首的顶端,镶了一颗温润油亮的绿松石。
那串宝石手链,棱角分明的闪着暗淡的光彩。
他依依不舍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又将小衣服轻轻的抚摸了一遍。
打算将这几样东西跟他一直珍藏的小衣服放在一起。
刚把宝石放在小衣服上,突然想起了什么。
回身去拿长鞭和匕首的时候,宝石一端的卡扣挂到小衣服突起的一条丝线上。
少年眼尖看到了,赶紧把宝石拿下来。
岂不知越慌越出错,宝石的卡扣拽着小衣服衣襟下摆的丝线一下子扯出老远。
吉王心疼万分,将丝线慢慢从卡扣上绕下来,又用手拍了又拍。
但衣服已经被扯了一个口子,他的手慢慢的停了下来......
因为小衣服的背面下摆处,竟然密密麻麻的绣了一排又一排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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