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淼一时语塞,她一心想将文秀逼出来,站到世人面前,当然也想过文秀若是站了出来,那自己做过的事也……
对于这件事秋淼其实是编好了说辞的,私下里也早就演练的十分熟稔。
但在这公堂之上,迎着这么多人的目光公然说谎,她还是第一次。
尤其是那个大理寺姓吴的那个官员,眼睛里透出的玩味,更是比虚张声势的古侍郎更加让人胆战心惊。
他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文秀侧头看向她。
秋淼将牙一咬,所幸当时场面混乱,就算是文秀出面指正,也无法将案情坐实。
“禀大人,这实在是我梅家家门不幸,当时在回京路上梅家遭遇截杀,这妇人见场面混乱,便偷偷出逃了去。”
秋淼将自己因为心虚而有些磕磕绊绊的陈述,掩饰成了因为羞恼而欲言又止。
“她、她走了之后,祖母说,家丑不可外扬,便向外报个身故吧。”
“这便是隐情了,大人。”秋淼抬起头。
“卫氏,既然如此,你有何话要说?”古侍郎总归不是来正经审案的,梅家内部掐的越厉害,他越高兴哇。
“大人,关于民妇身份一事,现在还不重要。”文秀没有上当。
“民妇此次来,是要为梅家三房四少奶奶刘氏作证的。”
“当时那梅家大房的钱氏……”
文秀不紧不慢的声音在公堂上响起。
真是一出好戏啊!
吴春庭趁没人注意,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不用多说,凭借他老吴多年审案的经验,这卫氏说的话,十有**是真的。
不然她根本没有必要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出来作证嘛!
虽然她就是不出来作证,那个刘氏最后也肯定没事——考功令虽然也很重要,但自己的考核未必就会落到钱大人手上,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只有人证没有物证。
别看古侍郎现在审的欢,他心里应该也很清楚,所谓秋后问斩的结果,到了大理寺复核的时候,是肯定不能通过的。
不能通过的话,又要打回来重审……这才能把案子无限期的拖下去。
古侍郎只是想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好让那梅有廉脸上无光自请告老罢了。
呵,这他可是想错了,就算闹上天去,梅老头也不会脸上无光的。
毕竟他大名梅有廉嘛。
不过,本来这三堂会审,自己只是来当摆设的,没想到还有这么精彩的八卦看。
“这么说,你让刘氏对钱氏使用那秘药,只是为了让钱氏减少痛苦?”
“回大人,当时钱氏头脸、前胸和肺腑都为滚油所伤,回天乏术,民妇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回天乏术?”古侍郎顿了顿:“这么说你懂医术?”
“是的大人,民妇粗通医术。”
秋淼等的就是一句!
“大人,民女要告卫氏谋杀亲夫!”
哈?
这下不只是古侍郎,吴春庭,李格物,连公堂上站着的衙役都齐刷刷转过了头。
这告状怎么还带一波接一波的,今天还要不要下衙了?第一天上衙的新衙役小丁在心里暗暗叫了个苦。
古侍郎却激动的饭都不想吃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愁着刘氏这个案子,既然有了懂行的人证,再派人去验个尸,若差不多没毛病,案子就该结了。
最多来回的路程拖两个月……不能让梅老头糟心的更久一点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现在好了,又来一桩!
“你可要想清楚了,诬告可是要坐牢的!”古侍郎管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沉声对秋淼道。
“回大人,民女早就心有疑虑,只是最近才找齐了人证物证……”
文秀垂着头,一丝讽刺的笑在她嘴边隐去。
没想到曾经不学无术只会横冲直闯的梅秋淼,这么快就学会了律法,不知该说是苦难使人长进,还是恨的力量的比爱更能让人快速成长啊。
只是……
文秀想起去年在船上,吉王那与溪云相似的脉象。
后来在吉王府的经历,又确认了吉王确实是被人下毒,那么溪云和吉王的脉象相似,是不是暗示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那时候她就有所怀疑,但溪云已经入土为安。当年的医案也都随着抄家不知所终,如无意外,溪云的死因大约只能永远成谜。
现在……
来的正好。
秋淼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听起来却似乎十分遥远。
文秀的思绪飘向了几年前的那个下午。
天色向晚,薄暮冥冥,屋里光线昏暗,那床上帐子上褥子上的血却像是会发光那样的红。
屋子里除了血腥气,似乎还有另一种略带辛辣的甜香。
和血气的腥甜混合在一起,极难被人察觉。
文秀虽然之前也有行医的经历,但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惨烈的出血场景,所以才会以为大量的血,闻起来就应该是那个气味。
但后来毛氏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多的血,却只有血液腥咸的浊气,其中却并没有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辛辣清明之气。
和吉王所用的那种加了料的油膏是同一种气味——后来她去问过别人,这种气味,类似一种北地特产的香丝菜。
文秀想起了溪云出事的前几天,厨房送来了一些稀罕的香丝菜——是个稀罕的东西,文秀对它的印象特别深刻。
因为气味过于浓烈,即使是放在小厨房里,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那种特殊的气味。
如果那些香丝菜只是为了掩盖药物的本身的气味呢。
自己粗通医理,若是想在药里动什么手脚而不被自己发现的话很难。
加了料的药,气味多少会有一些细微的改变。
所以才需要弄一些别的东西来掩盖,比如和那药物气味极为相似的香丝菜。
一阵尖锐的刺痛涌过了文秀的心头。
“民女的哥哥当年死的蹊跷,本来病情早就好转了许多,却在短短几天内突然恶化。”
“更可疑的是,民女的哥哥开始也不过是体虚多病,并没有肺痨一类的大病,最后却忽然吐血而死。”
“这始终是民女的一块心病。”
“民女当年就怀疑有异,但民女只是一个后宅女子,并不懂医术。民女的母亲当年又伤心过度,只能将此疑虑暂且放下。”
“但此次流放路上,民女发现卫氏的医术,并不像她当年自称的那样只是粗粗知晓药名,而是高明的很!”
“当年民女哥哥的一应药食,都是由这个女人经手。民女哥哥又死的那样蹊跷,民女便想去找当年服侍的丫鬟小厮。”
“万万没想到,当年服侍这个女人的丫鬟黄芪,竟然也死了!”
“这不是灭口又是什么?!”
“民女恳请大人开棺验尸,替我兄长求一个公道!”秋淼终于做了总结陈词。
古侍郎差点没把心里的那个“好!”字当场叫破,但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像是掩饰一般用手捻了捻自己稀疏胡须,一边故作严厉地对文秀喝道:“卫氏,你可还有话要说?”
“回大人,民妇也恳请开棺验尸,好还民妇一个清白。”文秀俯首。
?
古侍郎心道,这好像和自己预想的反应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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