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的眼中涨满泪水，她深情地注视着弘历的脸，在心中记了一遍又一遍。她从未敢如此大胆地注视他，今日终于把之前的都补上了。她那么爱他，可是在他面前，自己不敢哭，不敢笑，不敢任性，不敢做真实的自己。她忽而笑了，不是苦笑，不是冷笑，不是无奈的笑，是发自心底的欢笑。是啊，爱情，最珍贵的，谁说一定是结果呢？难道不是过程最珍贵嘛。在她的一生，爱过这样一个男人，已然值得。

　　叶瑟闻讯追来，见到那位她素未谋面的姐夫，心中充满愤恨。她闯入屋内，全然不顾弘历还在，直接拉过云溪的手，“姐，你别走。不要回到那种生活。”

　　云溪笑着轻轻抽出手，一字一顿道：“我……想……好……了”，说着扭头深情注视弘历一通，走出厅堂，站到了前夫身边。

　　弘历突然觉得心底有些抽疼，他望着她，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曾经在山间隐居的日子。觉得她站得离自己太远了。可他没有开口挽留，一句都没有。步入中年之后，他开始不相信自己的感情，质疑自己对她们的感情，究竟是爱情，还是占有欲作祟。所以，每当自己不想放手的时候，他都轻轻掰开自己的意念，狠狠心放她们走。

　　他神色严厉看向那男人，“或许你误会了我和云溪的关系。对于朕而言，她不仅仅是个女人，更是我的恩人。你可以带她走，但你将一生处于朕的监视范围内。你若让她再受一分委屈，朕要你拿命来偿。”

　　那男人慌忙跪地，“小的不敢”，然后喜悦地望向云溪。云溪勉强挤出一个笑意给他，被他牵着手走出了殿堂。云溪忍着决不回头，眼眶中的泪也用力控制着，她每走一步，都在与一段美丽的回忆挥别。这仅有一次的生命，似乎算不得命好，可因为这一段感情，吃过的所有苦似乎也值得了。

　　弘历悲叹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小溪对他终究有些情分。”

　　叶瑟的语气更悲伤，“天下的男人，在感情方面果然愚钝。纵然是阅人无数如皇上，终究还是不懂女人心。”

　　弘历没好气地回，“你呀，人还没老，就这般老气横秋了么。”

　　“本来就是”，叶瑟嘟嘴道：“她离开你，不是因为她爱那个男人，恰恰是因为她太过爱你，爱到甚至可以不去爱一个人。”

　　“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这么简单的道理，何必被你们女人搞得那么复杂”，弘历辩道。

　　“一个真正爱你的女人，是无法忍受待在你身边的”，叶瑟叹道：“看着你博爱或痴情，却不是为自己。”

　　一席话让弘历更觉伤感。叶瑟却无意道：“所以，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你也不要恨我，一定是因为爱。”

　　“胡说”，弘历厉声打断她，“你不许离开我。如果是那样，朕宁肯你不爱我。哪怕是赖在你身边。”

　　叶瑟见他认真而微怒的表情，连下巴都微微颤抖，不忍再伤他心，忙玩笑道：“哎，跑不掉了，眼见要年老珠黄了，跑出去了，也没人稀罕了。”

　　弘历一把揽过她的腰，“要跑也明天跑吧，今天，陪陪我”，然后将脸颊安心窝在她的脖颈，不再撑着自己平日的坚强，允许自己软弱片刻。

　　纯贵妃一盏茶端起又放下，来回几次，平日冷静极了的她，竟也有如此举棋不定的时刻。她终于起身，从梳妆镜下掩了几层纱巾的箱子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锁，一串串奇珍异宝散落，还有五锭金子。她见春衫看见了，又重新锁上，将盒子和一串钥匙同时塞到春衫手中，语重心长道：“春衫，你我主仆情分已二十多年，早就不是什么主子、下人的关系了。本宫家世寒微，兄弟姐妹很少，亲戚也不多，前几年，爹娘逝世，本宫便与娘家全断了联系。你，就是我的家人。”

　　一席话，引得春衫十分伤感，“既是家人，娘娘便不要给我这些东西。”

　　“没有一种关系，是可以天长地久的。我们俩，也是时候分别了”，纯贵妃又将盒子向春衫推了推，“这几串珠链，全是异国进贡的宝贝，价值连城。可你不要卖掉，当传家宝传下去吧。这二百两金子，足够供你余生过得宽裕了。”

　　“奴婢做错了什么？”春衫泪目，“娘娘才要赶奴婢走。”

　　“本宫没有耐性了，你替我解决掉一个人”，纯贵妃凑近了低声道：“杀了她，你便不能回宫了，免得被查。”

　　“是谁呢？”春衫心底有点发虚。

　　“你之前几次失手之人”，纯贵妃警醒道。

　　“小叶子？”春衫问：“她可是皇上的宠妃，纵使奴婢本领再大，也不敢在宫中弑妃啊。”

　　“每月十三那日辰时，她都会偷偷溜出宫采购。你随着出城，在城外解决掉，从此你便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京城了”，纯贵妃说完一席话，拉过春衫的手，抚了又抚，“就当本宫求你，最后一次求你。”

　　春衫感觉喉头酸涩，有些为难，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推开那个盒子，“奴婢这些年的俸禄，也攒了不少银钱了。况且，奴婢这样的粗糙女人，又不会花钱。娘娘还是收好了，让自己过得更恣意些倒是正事。”

　　“你对她，胜算有几分？”

　　“按上次在海岛的交手，应该有十分的把握”，春衫坚定道，可随即又道：“可她脑子转得快，每次都用狡辩之词分散奴婢的注意力。只是，这次不会了。奴婢会堵上耳膜，不听她鬼话连篇，一刀下去便了事。”

　　“这些年，你我二人相持相扶，即便从前本宫对你有恩，也早就抵消了”，纯贵妃叹道：“所以，本宫如今求你去做这件事，还真是为难你了。”

　　“娘娘快别这样讲”，春衫忙道：“娘娘救了奴婢的命。奴婢这二十多年生命，都是赚来的呢。此次，便是一不小心被小叶子杀了，奴婢还是欠娘娘的。这债啊，一辈子都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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