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此刻正倚在榻上,听着卫妈妈回禀道:“今日圣上在朝堂上下了旨,命户部向湖广一带的商贾借钱借粮,然后在当地先开设粥棚。”
谢氏眯了眯眼,然后沉默片刻,说了一句:“看来圣上是真的有意要迁富户了。妈妈去给父亲写封信吧!提醒父亲早些把江南的田产卖掉。”
卫妈妈应声下去了,谢氏倚在榻上渐觉有些困意,只是迷迷糊糊地想着江南的事情。
自古以来,天威不可冒犯,一代帝王竟要被逼到跟商贾借钱,想来那颗自尊之心也不会多么好受。
眼下那些商贾是保全了自己,可是回过头来呢?迁到了京师来,还有几个能握得住手中的钱财。
卫妈妈写信回来,见谢氏倚在榻上昏昏欲睡,不免又要叫醒她。
谢氏脱了鞋子和衣躺在床上,盖了层薄薄的被子,还不忘拉住卫妈妈的手嘱咐道:“妈妈记得尽快把信送出去。”
卫妈妈连连点头应是,然后便退了下去。
刚躺下没一会儿,卫妈妈又进来叫醒道:“夫人,王姨娘快把魏紫打死了,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谢氏睁开惺忪的睡眼,连忙又坐起身穿上鞋子。
王氏也忒不懂事了些,昨日按傅海容的意思,分明是要保全了这魏紫。偏她记仇,这个时候要找个由头打死了。
卫妈妈扶着谢氏,刚要起身过去,便看见傅朝云撩了帘子进来。走至跟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说道:“给母亲请安。”
不待谢氏开口又说道:“母亲可是为了魏紫要出门。”
谢氏点了点头说道:“王姨娘出手狠,我怕她真的打死魏紫。你父亲昨晚的意思你也看到了,若是魏紫死了,谁都不好交待。”
傅朝云握了谢氏的手,重又扶她坐到床上,然后才说道:“母亲勿慌,刘姨娘已经过去了。”
谢氏何等通透的人,傅朝云只这一点,她登时就醒过神来。刘氏若是要从王氏手里抢人,两个人的梁子就结大了。
可是刘氏平日里又从来不主动招惹是非,她不免又有些好奇,傅朝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傅朝云有些狡黠地笑着说道:“涉江一开始收买了刘氏院子里的人,那小丫鬟又发现刘氏的大丫鬟银杏跟马棚的一个奴才私通。”
其实这也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根本没想到,有了涉江手里的情报,这些事情竟来得如此简单。
谢氏不由得啧啧称奇,刘氏院里这些年好似铜墙铁壁一般,她也试过要放几个人进去,可是都没成。
想不到涉江一个小小的丫鬟,竟能有如此本事,从迎风阁打开一个缺口。于是不由得有些好奇道:“改天把那丫鬟带过来给我瞧瞧。”
这丫鬟她倒是知道,傅朝云跟她提起过。至于从哪来的,傅朝云没说,她便也不问。她知道傅朝云心里有数,况且,多一个丫鬟而已,傅府又不是养不起。
想到这,谢氏重又拉了傅锦云的手,母女两人又说起话来。
却说此刻芳草阁那边闹得正凶。王氏记恨着魏紫背叛了傅锦云,大早上的便在芳草阁闹起来。
本来魏紫是趁着芳草阁没人,回来收拾些东西。谁知早被人盯上了,王氏得了信,连忙赶过来。
进了门就说魏紫偷了她的东西,要剁了魏紫的手。魏紫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倒是好生跟王氏求了个饶。
可王氏哪里是好相与的人,见着魏紫求饶,又想到傅锦云孤零零去庄子上的背影。
不由得心里一酸,昂着下巴气势凌人道:“想保全你的手?今儿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挨了这一百大板。”
然后就不由分说,直接让人把魏紫按在地上,便有婆子上来结结实实地打着板子。
银杏在旁边数着,王氏则像是没看到一般,扭过头去看着树上的麻雀。
才不过二十多板子下去,魏紫连头都抬不起来了。王氏院里的婆子下手可不是一般狠。
这打板子也是有阴招的,说起来不过是用栗木做的板子责打腰间至臀部。但是傅府是百年世家,这打板子代代相传下来,也有一套不为人知的技巧。
若是“着实”打,看着血肉横飞的,但却并不凶猛,养几个月便能好了。还有一种是“用心”打,表皮不破,却能将内里的肉全都打烂了。
这“用心”打,不过五十板子便能要了人的命,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是回天无术了。
此刻王氏恨透了魏紫,自然是吩咐婆子,要“用心”打。
魏紫毕竟是个姑娘,哪里禁得起这般酷刑。一开始还叫着,声音渐渐便低下去了。
“住手!”远远地传来刘氏一声厉喝。
打板子的婆子一见刘氏过来了,一时也不敢再动手,连忙停了站在一旁。
王氏心里正恨着魏紫,一见刘氏要过来坏她的好事,不由得迎上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呦,妹妹怎么过来了。”
刘氏便也笑着说道:“这魏紫不过是个姑娘家,妹妹担心再不过来,姐姐就要把人打死了。”
王氏脸上挂着笑说道:“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这贱蹄子偷了我的东西,难道姐姐连处置她的权力都没有吗?”
刘氏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说道:“姐姐想多了,妹妹怎么会有这种意思。只是姐姐昨日晚膳走得早,不知道这魏紫可是老爷发了话要保下来的。”
王氏脸色一变,然后问道:“老爷果真是如此说的?”
刘氏收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姐姐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老爷。”
王氏自然是没那个胆子去质问傅海容,就算她真敢,傅海容肯定也是要保下来魏紫的。
想到此处,王氏不由得觉得心里像是堵着一股气,于是咬牙切齿地转过头去说道:“贱蹄子,算你命大!”
然后便气冲冲地带着银杏走了,后面的丫鬟婆子见状自然都连忙跟上了。
魏紫抬起头来,见是刘氏,便虚弱地说道:“奴婢多谢姨娘救命之恩。”
刘氏对魏紫其实没多大印象,在她看来,背主的人,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所以她并不打算去淌这个浑水。
若不是银杏求她救魏紫一命,说魏紫手里握着王氏的把柄,她也没必要浪费时间来管魏紫。
虽然王氏对她来说不过是个整天在面前蹦跶的蚂蚱,但是王氏现在怀了孩子,就有了跟她一较高下的资本。
她现在就是要把这只蚂蚱压下去,让她再也蹦跶不起来。这样才能保证她在府中的地位。
想到此处,她便吩咐银杏,将她带回迎风阁,然后转身去了谢氏处。
魏紫毕竟是家生子,也轮不到她想收就收了,必须还要报备谢氏一声,着管家登记在册才可以。
刘氏进门的时候,谢氏还在床上坐着,看见刘氏过来了,便吩咐卫妈妈赐坐。
刘氏在床跟前坐下了,这才开口道:“夫人可还记得昨日的魏紫。”
谢氏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她是家生子了,母亲是浣房的老妈妈。”
刘氏这才说道:“说起来,妹妹也算是同她有缘分,她母亲跟我是同乡。”
谢氏这才问道:“那妹妹是想收了她不成?”
刘氏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道:“正有此意呢!说起来那丫鬟也是可怜,听说二小姐整日责打她。妹妹估摸着,昨日她也是被逼无奈。”
谢氏点了点头,认同道:“那丫鬟的确是个可怜人。”
然后转而又笑着说道:“妹妹可真是个通透的人儿,昨个老爷还想着保全了她,只是一时还不知道要把她送到哪去呢!没想到今儿一大早妹妹就过来了。”
刘氏心里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傅海容正是为难,她不如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此刻被谢氏一语道破,也是意料之中。
谢氏早就知道刘氏会来这一趟,心里自然早就算计好了。
倒不是她要故意嘲讽刘氏会钻空子,只是刘氏是个多疑的人,她自然要跟这件事撇清关系。
免得刘氏回过头,醒悟过来这魏紫是傅朝云安插进去的。那到时候岂不是白费心机,魏紫这颗棋子也基本废了。
果然,刘氏听了谢氏的话,也没有再怀疑魏紫的事。她根本没想到,只是一时心切,对她却是致命的打击。
谢氏眼看着刘氏春风满面地告辞走了,才冷了脸色吩咐道:“妈妈,跟管家说一声,我把魏紫分到迎风阁去了。”
卫妈妈应声下去了,谢氏这才重又躺回床上闭了眼睛。
傅朝云为了不让刘氏起疑,只在正院待了一小会儿,估摸着刘氏快到了便起身回了采薇院。
陆景恪正在书房等了许久,便听见院子里丫鬟们请安的声音。知道傅朝云回来了,赶紧端端正正地坐回书桌前,假装在看书。
从小平西王就让他多读书,陆景恪可是深谙此道。每次都能及时蹿回书桌前假装认真的样子。
傅朝云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陆景恪收了平日里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样子,坐在桌前端端正正的,看起来还颇有几分样子。
但是想到他又趁丫鬟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采薇院,气就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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