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梅晚箫抽了抽嘴角:“干嘛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你彻夜未归。”君暮寒倒退半步,松开她,眼里平静无波。
梅晚箫摸了摸鼻子,想了想,道:“我与谷主一见如故,彻夜长谈,她决定将女儿许配给我。”
“……”
幽冥谷的下人和君暮寒带来的人都僵住了。
……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桑柔最先反应过来,她看了看站在楼上的幽月,又看了看神情自若的梅晚箫,几乎想扶额:“公子,你……忘了我们此行目的了吗?”
你居然主动惹事上身,怕不是起身快了脑子不清醒吧!
“……”好像还真有点忘了。
梅晚箫轻咳两声,正待说什么,却见幽梦自屋檐下走出,虽然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但紫眸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收不住。
“晚箫公子。”她含笑朝她福身。
梅晚箫只是顺口开了个玩笑,她当然知道,幽梦是幽冥谷的圣女,自然不会看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好在这位圣女脾气是真的好,倒也不跟她计较口舌,梅晚箫平日里脸皮厚惯了,这会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圣女。”她虚扶幽梦一把。
流霜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看了看自己主子,再看了看梅晚箫,真是风中凌乱。
……所以这个梅晚箫到底靠不靠谱啊?
流霜皱眉,正待说什么,却见一向进退有度的主子一言不发,拂袖离去。
流霜也没有多问,抬脚跟了上去。
他们一走,原本的乱局便散开,幽冥谷的人也让出一条道来。
梅晚箫微怔,侧过头时,只看见君暮寒离去的背影。
他素来冷静自持,即便大难临头,也是从容应对,梅晚箫很少看到他沉下脸的样子。
而现在,他穿着一袭白衣,衣袍上却沾着点点泥泞,从来一丝不苟的长发,今日却略显散乱,精致的玉冠微微倾斜,一缕墨丝垂在耳侧。
梅晚箫没由来地,突然觉得心中有点发慌。
“幽冥谷戒备森严,你们所在的小院外设了幻术,一般人轻易走不出来。”幽梦的声音婉约好听,好似山间清风:“你是我母亲带出来的,而他……却是凭一己之力,闯破幻境而来。”
梅晚箫怔了怔。
“这幻境……很厉害吗?”
幽梦的一双紫瞳闪了闪:“这是我母亲下的幻境,分六层,每层有九道出口,却只有一道是真的。”
她最后轻叹一声:“若他每道都试了,只怕……你刚走,他便察觉了。”
也就是说,直到天亮,君暮寒方才找到此地。
梅晚箫的眉毛抖了抖,回眸看向桑柔。
桑柔默默接了一句:“昨晚你刚出门,流霜便送来一样糕点,说是君公子让他来的……”
“……”
梅晚箫抹了把脸,叹气:“我不知道他……哎,所以说他为什么要……啧,算了。”
…………
幽冥谷设宴款待梅晚箫等人。
幽月虽然与梅晚箫说出了隐情,但她毕竟是谷主,纵然他们此行代表的是梅花谷和皇权,她却也不便表露立场。
是以此番是族中长老与幽梦招待他们。
一群人熙熙攘攘坐在会客厅,当地特有的美食别具风味。
君暮寒换了身衣裳,如约参加。
幽梦贵为圣女,不能随意抛头露面,是以只是陪坐,并不用膳,也没有取下面纱。
幽冥谷世代群居于此,但族中长老与管事却多是女子,此间正是一位头发花白,面向和气的妇人端起酒杯,道:“幽冥谷隐世多年,难得有贵客前来,定要一醉方休。”
众人应承,举杯一饮而尽。
梅晚箫却只是沾了沾唇角,这幽冥谷的酒不知用什么方法酿成,味道怪怪的,倒是有一股药酒的味道。她见气氛正好,看了看幽梦,道:“实不相瞒,此行我等拜访贵谷,实则有一事相求。”
“晚箫公子但说无妨。”接话的是那位长老。
梅晚箫抱拳:“在下想借贵谷玄寒玉一用。”
原本推杯换盏的热烈气氛突然僵住,四周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均看向了梅晚箫。
先前那位长老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她重重地放下酒杯,低声道:“玄寒玉乃是我派至宝,从不示人,晚箫公子所求,恐过于唐突。”
梅晚箫一怔,看向幽梦,后者却别开了眼。
“这……”她顿了顿,试图坚持:“我并无冒犯之意,也无需带走,只借用玄寒玉……”
“够了。”长老起身,神情几经变换,最后只重重叹了口气,敛容道:“请自便。”
随后拂袖离去。
她一走,原本在这桌的长老也都纷纷离席,不过片刻,四周的桌椅便空落了下来。
幽梦轻叹一身,也站起了身。
“幽梦姑娘,这是?”梅晚箫略感意外。
“大长老脾气耿直,你莫要与她生气。”幽梦却只是去关上了门,转过身道:“此事原本是我谷中的一件秘辛,但你是有缘人,告诉你也无妨。”
“玄寒玉是镇谷之宝,亦是祥瑞之物,但在十年前,它便已经离奇消失。”幽梦道:“谷中长老震怒,但无从查起,此事便成为一桩悬案,也被他们视为一件丑闻,是以十分忌讳。今日你贸然问起,也难怪大长老言语间有所不满,还请你莫要见怪。”
梅晚箫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君暮寒。
却见他神色淡淡,好似此事与自己无关,垂眸坐在桌前,碗筷整齐,但酒壶已空。
幽梦与她说完,便称故离去了,流霜他们被安顿在别处用膳,此处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
她刚想说什么,却见君暮寒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梅晚箫从未受过他如此冷遇,一时有些发怔,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抬脚跟了上去。
午间下了些细雨,此时整个幽冥谷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烟雨之中,白雾缭绕,清风阵阵,裹挟着沁润的花香,醉人心脾。
君暮寒顺着长廊一路向前,一脚踏入廊下的树荫,长长的衣摆被风盈满,带起一片深蓝。
梅晚箫跟在他后面,原本还在斟酌措辞,但沉默久了,开口反倒成为一件极难的事情。
他沉默,她也不语,两人一前一后,最后在一处竹林前停下。
良久。
“雨大了,你回去吧。”君暮寒轻叹一声。
“你……”梅晚箫顿了顿,目光落在别处,低声道:“你的寒毒……”
“你在意吗?”君暮寒却笑了一声,他单手撑住一根竹子,墨色瞳孔里流云翻涌,嗓音轻缓而缥缈:“带我寻找药引,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你只需力所能及,而不用上下求索。这毕竟……是我的命数。”
他的眉眼生得极好,平日里总是温润端方的样子倒也罢了,此时难得一见的轻佻漫笑,却显得尤为不同,一双明亮的眸子几乎勾人心魂。
梅晚箫的视线飘忽起来,她避而不答,鼻间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只好道:“你醉了,先回去吧。”
君暮寒却上前一步,倏然抓住她的手腕,目光有些咄咄,自上而下审视着她,似乎想看穿她真正的想法,他低低问:“你在意吗?”
梅晚箫微微皱眉,手上带了点力道,试图挣脱他。
但君暮寒却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善解人意,他看出她的意图,手上却加重了力道,另一只手甚至揽住了她的腰,温热的鼻息与醇厚的酒香扑面而来,梅晚箫几乎能感觉到他离得极近的唇上的热度。
这样近的距离,已经足够引起梅晚箫的不适,她纵然觉得他担忧她安危,苦寻一夜,让她心中有愧,却也不能以此为理由,左右她的想法。
于是她倒退一步,暗自运转内力。
却不料君暮寒竟毫无防备,她一退,他整个人便顺着她的力道前倾,他们背后所处看似是一处空地,却在梅晚箫踩上去的瞬间下沉,露出本来的样子。
只见“空地”瞬间坍塌,四周竹子消失不见,脚下一片漆黑,两人直直下坠,片刻便被黑暗吞噬!
君暮寒虽然微醺,但意识却丝毫不慢,他在下坠的瞬间便抱住梅晚箫,自己身形一闪,便背部朝下,空门大开,想挡住所有伤害。
但还是晚了。
梅晚箫踩空的一瞬间,洞底下便弹射出一样尖锐的事物,却直直打中她的右肩,擦破衣衫与肌肤,破空而去。
幸好她反应灵敏,否则这枚竹箭便直指背心,恐有性命之忧。
“嘭——”
沉闷的声音响起,终于到了洞穴底部,君暮寒借着石壁,左右闪避踩踏,最终让两人平安落地。
“让我看看。”君暮寒皱眉看着梅晚箫肩上殷红的伤口,单手揽住她,右手去撕已经破损的衣袍。
“啪。”轻微的声响。
却是梅晚箫拍开了他的手。
她是下意识的动作,开玩笑,一个男的要来撕她的衣服,即便是看伤口,这也是不行的!
但一出手,她便后悔了。
哎,这样似乎挺伤人的。
而且她的身份是“公子”,两个男的,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但她来不及想更多,迎面而来的便是君暮寒凌厉的指风。
“……君暮寒。”她一字一顿:“把我的穴道解开。”
“嘶啦——”
回应她的是布帛裂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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