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于她，心痴于她，这个女子，注定要让他醉心于她。

　　“嘶……痛！”船内女子吃痛声起，惊起江上那夜宿的飞鸟。

　　“你一路骑马，就不痛了？拿把剑跟他们打斗，就不怕痛了？”男子声音里有恼火，却仍掩不住他的疼惜。

　　“那时候，哪有时间去想痛不痛的事！”倔强声起，仍是不肯退让一步，又突然娇声道：“别……别碰，真痛！”

　　“你别动！”男子声高了些，但仍听得出在强压着，“你要再动，我怎么弄？”

　　“不要你弄了！你又不知道有多痛！”女子连连嗔怨声，“你别碰我，我不要你碰了！”

　　男子闷哼一声，“你别踢我！再踢我，我就真不管你痛不痛了！”话似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离若宸，不要啊！”灵月求饶起来，可是那人没有被她那哀求声所打动，仍是继续着他的工作。

　　灵月近乎哭音，“破了，都出血了！”

　　“破了出了血才好！”离若宸满足的笑了，不待灵月说话，又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痛？”这个女子，原来那么怕痛。

　　“还怕吃药，还怕水！”灵月小声道，却不敢再看离若宸。她是真怕吃药，当日在江南，那碗药便是在离若寒的“逼迫”下喝下去的。

　　“啊！”又一声，“你怎么又来了？好痛的！”黛眉深蹙着，秋水一转，泪滴落。

　　热泪落到离若宸脸上，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流出的是数不尽的情愫与不舍，语声柔了些，“再忍一忍，就差不多了！”握着她那凌波玉足，不容她挣脱。

　　低下头去，又见到那足底一溜儿的水泡，心揪住。“我何曾让你骑过那么远的马？以后，风儿我收回来！你再也不许骑了！”深吸气，他已经挑出脓血出来，又轻柔的为灵月涂上药膏，缓缓吹着气，生怕弄疼了她。

　　灵月也不是娇气，只是那针挑破时，足底又痒又痛，对她而言是不能忍受的痛。此时，足底已经不痛了，还有微微清凉意，又见离若宸如此小心的，心里涌上暖意。或许，这就是爱情了吧！原来，自己也寻到了。

　　再看离若宸时，眼里的情意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深厚。灵心说，如果一个男子，会常常握你手，愿意与你十指相扣，甚至吻你的手，那他会很爱很爱你的。再如果，他疼惜你的痛，不惜放下他的高贵来疼惜你，那这个男的，就值得你用一生为他。

　　“宸！”浅浅唤道，竟不知自己也能这般柔情，忘了刚刚的疼痛，原来自己竟是那么健忘的人。

　　“嗯！”很随意的答着，不带任何的做作，只是望她那含情凝睇的时候，心里有些牵动，自收拾好被灵月弄乱了一地的东西，而他的身上也有些水滴，是刚刚为灵月洗脚时被她弄的。

　　看到离若宸如此无微不至的，灵月似是触到了幸福，这一生，就如此与他相伴，也足了。

　　“想什么？”离若宸倒了水进来，见灵月斜倚在那，浅笑着，那眉眼仿若新月般。见到她这般，心里多日阴霾一扫而去，只如清风拂过晓月。

　　如花娇唇边那梨涡绽着，“你变了！”他真的变了，不复以前那么目中无人，也不复以前那般话出伤人了。

　　伸手去握灵月的手，而灵月也很有默契的握上他手。离若宸无奈笑道：“你这人，也只我离若宸才敢要！”拂弄着那纤纤柔荑，见她星眸微嗔，心里笑了，“看来，是我把你逼成那副冷冰冰的了！”念及她这些天都没有休息，便又道：“睡吧！我在这！”说着，让她枕在自己身上，握着她手，让她好好睡。

　　听他的话，成了习惯了。窝在他怀中，缓缓阂眸，却问：“我们去哪里？”她问的是“我们”，而非以往那“你”。

　　“任这小舟去哪，我们便去哪！”

　　笑了，连梦里都是笑，只一叶扁舟，泛尽红尘，赏遍风月，这才是她水灵月的梦，而梦里，应该有他青衫相伴。

　　当朝宸王爷葬身泠水，水家二小姐水灵月殉情，噩耗传入京里，满朝文武皆惊伤。都知宸王爷虽冷面无情，但常年领兵护国卫疆，可谓是大明王朝的一道长城。而他与水灵月之间的情事更为扑朔迷离，如今，水灵月为他殉情，让天下人都唏嘘不已。

　　离析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伤痛难抑，终于病倒。下旨由离若穹监国，离若宇、离若寒及一干重臣相辅佐，大有让位离若穹之意。

　　凤鸾殿里，卫后服侍着离析睡下。

　　离析握住卫后的手，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有长长一声叹息。

　　金色帐缦无力的垂着，偌大的殿里，灯火通明。

　　“不是派人去泠水寻了吗？没找到，就说明还有希望啊！”卫后宽着离析的心，“宸王或许还活着也不一定啊！皇上如此，不是自己把希望都灭了吗？”

　　“你也骗朕！”离析摇头，“朕的儿子里，就只有宸儿和寒儿朕最满意！”轻拉着卫后，让她坐在榻上，又道：“寒儿看着温和，其实很要强。而宸儿，外人只看着他这个王爷，是个狠心王爷，却不知，他只是把自己伪装起来！那两个，你也知道的！老大是没什么大能耐，还有老二，却是没担当的！”

　　卫后低头，“穹儿，臣妾也是知道的，他这心太窄……”

　　“罢了，你我夫妻这么些年，你也是知道朕心的！朕只是想着忆妃，她知道宸儿这事，该如何？”目光移向冷宫那方向。

　　卫后手微一抖，凤冠亦轻轻颤动着，看离析的眼中，多了一丝无奈。

　　离析有些倦意了，似是无意道：“水家那女子，先退了跟宇儿的婚事，又悔了跟寒儿的婚事，全只为宸儿，这两人……唉！”

　　多久后，殿内静静了，离析似睡着了，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柔声道，“皇上，睡吧！”

　　给离析盖好锦被，却殿外似有轻响，眼底流过莫名的苦笑，放下纱缦，走了出去，低声道：“什么事？”

　　“回娘娘，寒王妃到了！”外头宫人恭敬答。

　　“皇后娘娘！”灵玉行礼，烛光里，她一如昨昔那般明***人，只是眉深处，有些落莫。

　　看着面前站着的那个代姐出嫁的水灵玉，卫后道了声：“跟本宫来！”走出凤鸾殿，而水灵玉忙跟上。

　　“你和王爷可好？”卫后问，离若寒想娶的是灵月，她看中的也是灵月。

　　灵玉微一迟疑，“回娘娘，王爷待灵玉很好！”心里仍在想着，这么晚了，卫后还让自己进宫来干嘛？而这条路，这是去哪的？

　　“本宫说过了，你也随王爷一般称呼本宫便是！既然嫁了过来，就是一家人了！”回头看着那个女子，心里叹口气，终不是她姐姐。“你姐姐的事，让你爹爹很伤心吧？”

　　“回母后话，爹爹还好，他看得开！”轻声答道，不敢多说话。

　　“这是去冷宫的路！”看到灵玉眼里的疑惑，卫后漫不经心的道，“陪本宫去看看忆妃吧！”那个冷宫，也该去看看了。嘴边泛起冷笑，忆妃，还是那么美吗？还是那么惹人怜吗？

　　忆妃？就是宸王的生母？

　　冷宫地上，生着厚厚的青苔，一个不留神，便会滑倒在地。后宫，也是如此，你永远都不知道你会怎么摔下去，摔成什么样子。要想不摔，惟有一步一步稳稳的走着。

　　身后跟着的灵玉小声道：“母后，小心滑！”说着，便要过来扶着卫后。

　　“是得当心脚下，多少人，只顾着头上的繁华，却忽略了脚下，怎么摔的都不知道！”看了一眼灵玉，这个女子，不是那种贪慕荣华之人，除了不够聪明之外，其他地方，都应该满意的。

　　只一盏冷烛，那女子在烛下看着书。

　　屋外声起“多年前，伴你是的东海夜明珠，而今，只这冷灯残烛相伴。忆妃，你再回不去了！”

　　抬头只看了一眼，“卫锦芸，冷宫这地方，怕污了你皇后的身份！”又自去看书。

　　那忆妃素衣长发，虽微抬头，也见是副倾城容，虽是已到中年，可让人感觉时间在她这里停住了一般，她看来远比卫后要年轻，谁能想到这便是冷宫里的女子？

　　卫后坐在忆妃对面，似笑非笑道：“你心倒平和，什么都不在意。”

　　“有事就直说！”忆妃淡淡道，“那么些年，你还没看开？”

　　“灵玉，来给忆妃娘娘请安！”唤着灵玉，眼却盯着忆妃看。

　　灵玉听话的走到忆妃面前，行了礼，“见过忆妃娘娘！”抬眼看着忆妃，心中不禁惊叹，这世上竟有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女人看女人，通常眼很挑剔，更别说自负绝色的灵玉了。

　　书翻过一页，在那不经意的时候，微抬眸看着面前那个如花娇女，“这就是寒王妃？”转头看着卫后，云丝悄然滑入书页间。

　　让灵玉出去，卫后笑点头，“如何？”

　　“空有一副好皮囊！”这是忆妃对灵玉的评价，“你眼光一向不差的，怎么就挑了她？”

　　“水云间第二个女儿，水灵月。”卫后盯着忆妃认真说着，“你儿子跟我儿子被她迷得晕头转向！”

　　烛晃了一下，“哦？水家？水灵月？就是那个追着宸儿去的女子？”

　　“他们一同葬身泠水，你不伤心？”终于问了，这该是卫后的来意吧！

　　忆妃苦笑了一下，却不答卫后这话，只道：“一个冷，一个暖的，看中同一个女子，只怕……”那个女子，只怕不简单哪！

　　“再怎么样，还是死了！”卫后读到了忆妃未说完的话，“本来寒儿是要娶灵月的，却因为你儿子，才娶了灵玉！忆妃啊！”笑了，却见那飞蛾扑入火中，“我输在你手里，我儿子又输在你儿子手上！真好笑啊！”

　　忆妃似是听到那飞蛾扑腾的声音，看了一眼，却看到卫后拔下玉钗轻轻挑起那烛火中的飞蛾。“看不破生死，就如你！”

　　“人一世，有太多看不破的！你能说你看破了？面对你儿子的死讯，你还能如此泰然自若？”弹去那已死飞蛾，飞蛾跌到了忆妃手中那书上，只如一字。

　　“请回吧！”合起书，全当那飞蛾不在，她卫锦芸不过是想看自己笑话，可只怕让她失望了！冷宫多年，早把生死看破。

　　“皇上还是爱你的！”出门之时，卫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可屋内那人似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吹灭了那烛，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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