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笑答，“出的题叫，兰香。”这题，也不知是谁出的。

　　“你出的？”离若寒问，那幽兰，当初送给了灵月，还在吗？或许灵月早就忘了。

　　“娘娘，您看？”浅清在一旁小声问着，“这些绣品，都是不错的！”

　　官宦家的姑娘，自然是琴棋书画，针织绣描样样都行的，不然，如何入得了那九重宫阙？

　　灵玉点头，又看了看那些女子，突然问离若寒：“皇上，您看呢？”

　　离若寒笑，“后宫之事，还是请皇后作主吧！”他无心于那些事，他现在是帝王，有更多的事要办。

　　灵玉翻翻那些绣画，顺手再拿起一幅来，看了一眼，脸上有些疑，“这幅，怎么只绣了一半？”那空谷幽兰，与世无争，自吐芬芳，只是，绣得虽好，却仅一半。

　　“杜氏青鸾？”灵玉看到那名字，不禁问了，“是哪个？”

　　而离若寒本无心在这里，却听到灵玉那话，转头来，一眼瞥见那幅刺绣，怔住了。

　　熟悉的画，那一笔一笔、那画里流动着的……

　　离若寒认得，那幽兰图是当初自己画给灵月的！

　　而今，画如旧，却成了秀女的绣品。这画本该是在灵月那里，只有灵月见过这未完的画。

　　“杜青鸾，是哪位？”浅清高声问了。

　　“青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清脆的声音妙如出谷黄莺，而那女子，着浅蓝色宫装，款款而拜。

　　离若寒不等灵玉开口，已经道了：“抬起头来！”

　　那杜青鸾慢慢抬头，面容清秀，洁白的皮肤上没有任何别的东西，仿若透明般，洁净、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小小的红唇与皮肤的白色，更显分明，一对小酒涡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酒涡在脸颊若隐若现。

　　灵玉见到杜青鸾那容貌时，微一笑，“长得倒清秀！”

　　杜青鸾微低头，“娘娘谬赞！天下人都知，娘娘是第一美女，今日青鸾见到娘娘风度，自愧不如！”声音婉转动听，让人听着如山泉清响一般。

　　离若寒只望着那个杜青鸾，这个女子怎么会绣那幅画？杜青鸾，是什么来头？

　　灵玉笑，这个女子……

　　灵玉问道：“为何只绣了一半？”那个女子，说话做事都颇有条理，而这绣的兰，不应该只有一半。

　　杜青鸾恭敬的答道：“回娘娘话，青鸾以为，兰，君子也！兰香，必然也隐隐。而娘娘出题为兰香，青鸾以为，半隐才是兰香！”杜青鸾答话时，脸上酒涡慢慢绽放，如开得正美的花。

　　灵玉脸上现出一丝不以为然，这个杜青鸾，有那么几分像二姐。

　　“这幅刺绣，是你亲手所绣？”一旁不说话的离若寒，终于开了口。他看着杜青鸾，她的一笑，居然有几分像当初在醉心楼见到的灵月，几近相似的明快，几近相似的清秀。而惟一不同的是，灵月唇畔梨涡隐隐，而她，脸颊酒涡深深绽放。或许因为此，她没有灵月骨子里所透的那清冷，她透出了一股暖意。

　　杜青鸾答话：“回皇上话，此是青鸾亲手所绣！”抬眸试着去看离若寒，当眼触到离若寒那温如暖玉的面容时，脸微飞红霞。这个男子，是天子，是当今大明朝，最尊贵的男子！

　　莫名的，灵玉心一惊，痛了起来。

　　离若寒再道：“你叫杜青鸾？谁家的女儿？”有臣子上书离若寒广纳妃嫔，充盈后宫，当初虽说不想，可是，现在为了帝，后宫牵制朝廷势力，这已经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了。而离若寒现在，也非得如此不可。不然，如何巩固自己的势力？

　　“皇上，此女是吏部杜初大人的女儿！”有宫人见离若寒对这个女子有了好奇心，便忙道了。

　　“杜初？”离若寒记得，那个杜大人，是个极为厉害的人。

　　当今大明王朝，五大家族，王家已经败了；叶家则还有个叶际远在朝里为官；而卫家，卫后虽不在了，却因为离若寒即了位，风光未减反增，大有外戚擅权之势；水、楚两家，楚家因为一直是武将之家，所以这天下不管谁当皇帝，对楚家没多大影响；至于水家，水云间不在了，可是，水家三个女儿，大女儿嫁给大将军，二女儿嫁给宸亲王，三女儿是当今皇后，水氏一门，可说是天下第一大家族，尽管水家人没有儿子。

　　朝廷上，没有势力能牵制得了卫氏一门，离若寒想要培养自己的人，而这个杜初虽官不大，但一向在官场上左右逢源。此时，如果纳了杜青鸾，再借机提拔了杜初，那卫锦时在官场上有了相制衡的人，这朝廷才平衡得了。所谓御官之术，正该如此，既不能让一方势力独大，也不能让官员们太融恰，方是中庸之道。

　　离若寒当日便下旨，封杜青鸾为兰嫔，赐住芷兰苑。

　　而当日离若寒还纳了几名贵人，都赐了别苑。

　　杜青鸾半幅绣品而得离若寒青睐，晋升为嫔，从秀女到嫔，连升几级。

　　灵玉心慌了下，只因为杜青鸾。杜青鸾，那个女子，是她看不透的。杜青鸾谢恩时，抬眸望灵玉那一眼，竟有几分让灵玉心寒。她望的不是灵玉，而是灵玉那身凤袍！

　　离若寒与灵玉一道回凤鸾殿，浅清与一众宫人跟随着。

　　离若寒突然对宫人道：“你们都退下吧！别跟着了！”

　　“是！”

　　灵玉奇怪的望着离若寒，他这是干什么？

　　看着离若寒那一身金黄龙袍，灵玉突然觉得有些陌生。“皇上，怎么了？”今日离若寒封了杜青鸾，又纳了那几个贵人，这不是以前那个离若寒了。

　　离若寒携起灵玉手，“玉儿，你变了！”灵玉那些小孩子脾气呢？还以为自己纳了那几个女子，灵玉会生气，可她没有。有些意外了。“朕宁可，你还会跟朕闹！”也胜过这般什么都不在意。

　　“皇上，”灵玉笑着，“玉儿是皇后啊！”离若寒既然当了皇帝，她也如愿当了皇后，贵为帝后，天下最尊贵的一对人，这已经很满足了。

　　离若寒点头，携灵玉一道回宫，“玉儿，杜青鸾是个有心计的女子，你不要与她斗！”那个杜青鸾，不管是如何知道自己给灵月画的那幅幽兰，仅凭着她敢绣一半的幽兰，便可知是个心计颇深的女子。灵玉不是她的对手，可是自己后宫里，还真需要这样的女子。

　　帝后二人携手回殿，而灵玉听了离若寒的话，甜甜一笑，“皇上，这是在担心玉儿吗？”

　　宫里正选秀着，而宸亲王府，灵月蹦蹦跳跳的。

　　离若宸进房来，见到灵月那般时，不禁笑出了声，“你要拿什么？让子陌来帮你，不就好了？”见灵月跳着要去拿案上的书，便帮她拿了过来。

　　把书放她手里，抱起她，“脚还痛吗？”心疼灵月，“怎么，又没上药？”灵月不喜欢吃药，这抹药膏的，她也不喜欢。

　　此时被离若宸说破了，忙道：“上了，上了！一大早子陌就帮我抹上了药了！”不过被人踩了脚，有那么严重嘛，离若宸说得跟什么似的。

　　离若宸轻轻拍了下灵月后背，以示惩戒，他抱了灵月，放到美人榻上，抬起她足，看到那块红肿越高了，不禁皱了眉，脸上尽是心疼。这个灵月！看了她一眼，有些责备，“你要再不听话，我就不理你了！”说着，起身去拿药来给灵月抹上。

　　缓缓而轻柔的抹上那药，生怕弄疼了灵月。但那块红肿，看在离若宸眼里，心如针扎般的疼。一乱，而手，重了一下。

　　“嘶……”灵月缩了下足。

　　离若宸握着她足，“疼吗？”却看到灵月咬紧了唇，那唇上已经渗出了血丝，几分惊心。

　　离若宸急道：“别咬唇，那会弄伤你自己的！”灵月怕疼，足上的疼，更是她最怕的。

　　灵月听了离若宸的话，慢慢松了贝齿，缩回了足，连连对离若宸道：“不抹了，不抹了……”灵月不是圣人，有些是她的痛处，是她不能让人触碰的，就如离若宸是她不能让人伤害的一般，她护离若宸，哪怕痛，也不会人伤害。

　　离若宸哄着灵月，“月儿，不涂药，脚上就不会好的！我轻一点，不会再弄疼你了！”

　　灵月摇头，“休息几天，会好的！不抹了，好不好？”灵月求着离若宸，她真是怕这痛了。

　　“你已经在府里休息了几天了，还没见好转，不能再拖了！”离若宸捉过灵月足，想帮她再抹药膏。

　　那药膏，是离若宸上战场时所备的珍贵药，治伤效果很好。

　　“不要你抹！”灵月一把夺过离若宸手里的药，“我自己来！”与其，让别人来治伤，不如自己，更何况，离若宸看到那伤时，还会有心疼。

　　离若宸有些担心，但见灵月如此，也只能依她。

　　轻轻挑起药膏，试着往脚上抹去，可才触到那块时，又不禁缩了回来。手微颤着，又不禁咬住了唇瓣，她还是怕。

　　“灵月！”

　　灵月强笑，“我不怕！”看着那块红肿，狠了下心，指缓缓揉着，一圈又一圈环着那伤痕，指尖颤着，却未停下，因为，不痛，不治，不好。

　　灵月那青葱玉指在白嫩足上涂上一层薄薄的药膏，晶莹剔透的肌肤上那一块红肿似随着药膏抹上而消退了不少。

　　离若宸看着灵月自己将药抹上，眼里闪过一丝惊，不是惊灵月不怕疼，而是惊灵月的狠。她不让子陌给她上药，就是怕疼，甚至于连自己给她上药，她都怕疼。可现在，她宁可自己去抹药，宁可自己疼！灵月，还是谁都伤不到的，除非她自己！

　　灵月自己抹好了药，离若宸已经端了清水来给灵月洗净了手，灵月笑道：“我自己能行的！”想推开离若宸的手，却被离若宸紧紧抓着那在水盆里的纤指，“宸……”灵月娇唤着，脚上已经清凉意传来，这暑意消了不少，心里也随之轻快起来。

　　离若宸听着灵月如此唤，微一笑，忘记刚刚那些想法。灵月不是那样的人，她只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离若宸尽量这样想着。

　　捉住纤指，带着在水里嬉戏着。

　　“皇上纳了杜家的女儿为妃！”离若宸道，见灵月发丝滑到脸上，便轻轻替她撩起发至耳后，灵月向来不爱脂粉钗环，在府内，更是素淡得很，她本就是清水芙蓉，素时如兰，而一旦略施薄粉，便如莲。关于离若寒的事，他只是淡淡道来。

　　“他这么快就纳妃了？”灵月问，离若寒啊，其实手段也像卫后。当了皇帝的人，都那么不自由，心里有些愧意，离若寒这皇位，究竟是谁给的？而，他的心，又是何时由一个只想逍遥自在的浪子王爷，变成了一个身不由己的皇帝？皇宫，囚住了谁？是谁囚的？

　　“那是他的事！”离若宸不想再说离若寒，又闻到了灵月身上的兰香，轻轻环住她，“灵月，你总是这般素净，就不怕本王变心？”取笑着灵月，却抱起她，往屋外去了。

　　灵月笑，清婉又不失娇俏，“王爷变心吗？会变吗？”反问着离若宸，她看到院里搭上了葡萄架，这是什么时候搭好的？

　　那葡萄藤蔓蔓绕着那架，阳光跳跃在那碧翠葡萄叶间，叶荫在地上，碎碎的光影。风吹叶动，那光影也随之而动，变幻着不同的形状。一架葡藤，还有些小小的葡萄，青青的颜色，看着让人禁不住咽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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