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外,暴雨如注。
司马霁撑着伞,踏过经风雨摧折的残花断木。
狂风将他的衣衫吹得凌乱,他逆风而行,浑身淋湿,神情却不显狼狈,面对风雨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他回忆起方才同司马瀚在紫宸殿的对话——
“朕给了你一晚上的时间,现在,你告诉朕,你的决定是什么?”司马瀚开门见山地问他。
他向司马霁长揖不起,“谢皇兄给我选择的机会,我愿做司马霁,永远做大雍的司马霁。”
“好,拿着这道圣旨,收拾收拾行礼,准备动身去封地罢。”司马瀚将一道圣旨递给司马霁,接着正色道,“今日起,世上将再无宋霁。”
这道圣旨,便是赐给他封地的圣旨。齐王,将成为当朝唯一一位有封地的王爷。
“臣弟谢皇兄隆恩。”司马霁接过圣旨,三叩九拜。
当他再度起身,面色之上显露犹疑,“只是……还恳请皇兄,不要为臣弟赐婚,臣弟想找个合心意的姑娘,执手一生。”
“朕答应你。”司马瀚答应得干脆,他也是性情之人,深谙离别之苦,“顾红萼那边……你走之前,朕许你们再见一面。”
司马霁感动,真心实意地说道,“阿兄,谢谢你。作为弟弟,还是想劝你一句,变法一事,应当徐徐图之,不宜操之过急。”
但司马瀚显然不听劝。
“此事,便不劳阿霁费心,朕自有打算。你便在封地,好好看着大雍一点点强盛起来吧!”
……
不凑巧,一阵狂风席卷着冰粒,击打在司马霁的脸上,将他从回忆中抽离。
他一人,一顶伞,单薄的身体无法抵挡这自然的风暴。
就如同现今的他,手中的力量,依旧无法与皇权所对抗。
但皇权就真的无法动摇吗?
他眼中所看到的,是黑暗之中有许许多多的手拉着司马瀚的龙椅,将它弄得摇摇欲坠。
变法本身没有错,却不合时宜,操之过急。
司马瀚这个皇帝,本就根基不稳,如今大力推行变法,引起的反弹,足以将他和张鹤推入深渊。
而事态,的确正如司马霁所遇见的那样发展着。朝廷强硬推行变法一事,正在各处发酵。
*
陈徇拉着红萼到了他们上早课的课室。
红萼莫名其妙地问道,“你拉我来这儿作甚?”
陈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想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同顾师姐说一些话。”
“你说。”
他依旧忸怩着,“我若是说了,希望顾师姐便是不支持,也不要斥责我。”
红萼心道:读书人就是麻烦。
“你到底想说什么,快说罢!”她举双手保证,“我一定会尊重你的观点。”
“我其实觉得我可能脑子坏掉了,我觉着……陛下同张丞相做得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有你自己的想法,这怎么能说是脑子坏掉了呢?”红萼戳了戳陈徇的额头,“他们推行变法,那变法必定有利国利民的一面啊!你支持变法,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
陈徇消沉地垂眸,“可是上清宫的大家,还有阿爹、阿兄,都不曾支持……我就像是最奇怪的那个人……”
红萼拍了拍陈徇的肩膀,“难道陛下和张丞相也奇怪不成?”
“我当然不会这么想。”陈徇连慢摆手。
红萼道,“那你不就同他们一样么?你只是不凑巧地成了那些少数人罢了。有时候,多数人所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陈徇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好似明悟了什么。
红萼本以为陈徇会满口“之乎者也”,说一通她听不明白的东西,却不曾想陈徇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红萼不但听明白了,还很生气。
只听得陈徇在那说,“没想到顾师姐也能同我讲这么多大道理,顾师姐你这是大智若愚啊!”
那她往常在他心目中,都是什么样的啊!
不对,陈徇这厮想那么久,就是想明白了这个?
红萼双手环胸,冷哼了一声,“既然你觉着我什么都不明白,那还同我谈什么心?”
陈徇清咳了一下,“我这些都是铺垫,我今日叫师姐来,是想同师姐说,您可甭听了风殿司的鬼话,去触陛下的霉头。”
“我听师父的,师父对这事都没有什么反应,便一定是默许了。”
陈徇点点头,“顾师姐是安平伯府的姑娘,是上清宫的弟子,又是陛下的未婚妻,您这身份,不适合站什么队。只是……唉……”
红萼见陈徇皱眉,“怎么了?”
陈徇道,“只是便是我们什么都不做,麻烦只怕也会找上门来。变法阻力太大了,大到……许有包含祸心之人,会暗中利用它生事。”
“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
而红萼与陈徇交谈中的“会暗中生事”的袁冰,此时此刻,敲响了吕副宰的门扉。
他眸中迸发出强烈的仇恨,眼底深处还有着病态的跃跃欲试:他早就该这么做了……手里握着司马湛那么好的一颗棋子,为何要舍近求远呢?
“近”,是他家傻表弟;“求远”,是他刚刚脑壳被门夹了,才去向张鹤投诚。
事成之后,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实权的大将军!
什么萧家,什么何逐云,都将成为过去式。他,袁冰,才是京城武将中最显贵的人。
就在袁冰这般想的时候,吕副宰出来“迎客”了。
袁冰在瞬息之间变了一张脸,换上了往日惯用的“温润如玉”面具,“吕丞相。”
只是他现在形容狼狈,浑身被雨淋成落水鸡,头发乱成一个茅窝,头发丝上还在往下滴水。
吕副宰就站在门口,嫌弃地看着袁冰,没有丝毫让他进去的意思,“本官可不记得自己有一个卖友求自保的朋友。”
袁冰接连卖队友,明眼人心里都看得清楚,他在京城的风评,也因为他自己的言行,一降再降。
但袁冰行走宫中这么些年,别的没有,就是有一张刀枪不侵的厚脸皮。
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笑眯眯地对着吕副宰道,“冰今日是代韩王来拜访吕丞相的,韩王觉着您不愧是三朝老臣,眼力不是张家小儿可以比拟的。吕丞相,我这里有一条青云路,就不知您愿不愿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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