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要回去的，但只要我还在望月宫一天，便替他们守一天山门。”红萼双臂环胸，“萧将军，你们北昭朝廷想来夺《九霄大典》，这事儿做得忒不厚道。”

　　萧勋忙道，“咱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大家都是熟人，自然一切好说，好说！”

　　“望月宫本就没有一整套大典，你们和那些从江湖来的，算盘注定落空。”红萼瞥了一眼萧勋。

　　《九霄大典》一分为二，由上清宫与望月宫守护，作为二宫的禁术，只有二宫宫主才有资格传授。

　　红萼在上清宫便由玄辰传授了前半部大典，这些年又在望月宫学了后半部。

　　不如说她自己，才是一部移动的《九霄大典》。

　　红萼想到上清宫，便说道:“我在望月宫闭耳塞听了八年，对外界的消息不闻不问。上清宫这些年……怎么样？”

　　上清宫么？

　　萧勋流露出怅然的神色，“我在北昭，得到的消息也不多。据说，上清宫封山已久，除了青龙殿，各殿弟子都不再出来走动。”

　　“那你可知，师父他过得如何？”

　　那个在最后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法场救下她的恩师，现在过得怎样了？

　　萧勋摇了摇头，“玄辰宫主将宫主之位给了原青龙殿殿司风曦清，之后便不再出山。具体的消息，我便也不清楚了。望月宫素来与上清宫交往密切，苏犄宫主许知道内情。”

　　红萼诧异，“风曦清做了上清宫宫主？”

　　萧勋刚想回答，苏犄便提着灯走入了地牢。

　　“你没睡？”红萼看见来人，有些惊讶。

　　苏犄放下灯，寻了个地方坐下，“你们不也没睡？接下来，就由本座来给你讲讲上清宫的现状罢。”

　　灯火摇曳，柔和了苏犄的眉眼，他向红萼娓娓道来这八年间的故事:

　　“风曦清虽领了宫主之位，但其余三司皆不听从其命，他只能背靠着陈家，守着自己那份来之不易的权势。

　　“至于玄辰宫主，这些年都隐居在丹山，教养自己的徒孙，也就是你的弟子沈乐方。沈乐方天资聪颖，比之当年的本座，过犹不及。可惜在上清宫地位尴尬，玄辰宫主让他收敛锋芒。”

　　他讲完，红萼已经听得昏昏欲睡。

　　萧勋会心一笑:红萼还是老样子啊……

　　*

　　翌日一早，宋宁见着自家阿娘眼底的乌青，问道:“昨晚您没睡好？”

　　红萼胡乱点了点头，便翻箱倒柜，收拾起东西来。

　　“您这是在做什么？”宋宁觉得奇怪，红萼从来都不整理衣柜，自他懂事起，这些活儿便都是他干的。

　　而且……他娘这是在打包衣物？

　　他们要出远门！？

　　红萼一边理着东西，一边回答道，“阿宁，你娘的失忆症好了，咱们是时候去和你爹团聚了。”

　　宋宁睁大眼睛，“原来……我是有爹的？”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谁家孩子没有爹娘，难道他还能凭空从石头缝里钻出来不成？”

　　“您该不会是现在才想起来谁是我爹吧？”

　　红萼:“……”

　　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并将行囊摊在宋宁面前，转移话题，“你瞧瞧，可还有疏漏？咱们今日中午便动身，跟着你萧叔叔一道走。”

　　宋宁仔细检查远行的衣物，“萧叔叔是哪个？哦……昨日被阿娘打趴下那个？”

　　“阿娘，我的那些书也要一并带走。”

　　红萼扔给宋宁一个书箱，“自己去理！”

　　母子二人忙活了一早上，这才将一马车的行礼收拾好了。

　　红萼驾着马车，跟着萧勋前往边境。

　　这其中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本该在外执行任务的枭梧，也背着行囊出现在车队里。

　　一问方知，当年玄辰给他了一个照料红萼的任务。

　　这个任务，他一做便是八年。

　　路上，红萼问宋宁:“你要不要来骑马？”

　　“我不会骑马。”

　　“娘教你啊！”

　　宋宁抱着一卷书摇头，“不要。”

　　红萼忍不住嘀咕道，“和你爹一个样。”

　　埋头看书的宋宁听见“爹”这个词汇，心里期盼起来:他的爹，是什么样的呢？

　　……

　　北昭营帐。

　　宋霁正在查看前线军情，听闻萧勋回来的消息，忙请萧勋入帐。

　　萧勋回禀道，“陛下，《九霄大典》不在望月宫。”

　　“不在么？”宋霁搁下笔，“那些江湖人士都离开了？”

　　“并未。”

　　宋霁皱眉，“那你怎么回来了？”

　　“因为，发生了比这更重要的事。”萧勋跪拜，朗声道，“恭喜主公，主母回来了！”

　　“你说什么？”宋霁一愣，接着双眸迸发出亮光，不正常的红霞染上他白皙的脸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营帐外张望，“人呢？她在哪里？”

　　萧勋也跟着出了军帐，笑道:“陛下莫急，您瞧，这不是来了么？”

　　宋霁顺着萧勋指着的方向看去，便见一名女郎牵着一个小郎君，慢慢悠悠向他走来。

　　她一袭黑色劲装，腰间卷着枯山鞭，抬头向他笑着，面容一如昨夕。

　　红萼身侧还牵着一名小郎君，他一眼看去便晓得，这长得同自己那般相像的儿郎，是自己的亲骨血。

　　宋霁眨了眨眼:这是一场梦吗？

　　便是在梦中，他都不敢奢求这么圆满。

　　红萼走近了，拍了拍宋霁的肩膀，“阿霁，你在北昭混得不错嘛！”

　　宋霁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仿佛回到了昔年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的时候。

　　他一把抱住了红萼母子，一向不喜形于色的他，眼眶微红，流露出深深的眷念。

　　红萼与宋霁同时说道:

　　“阿霁，我回来了。”

　　“红萼，欢迎回来。”

　　两人松开怀抱，相视一笑。

　　“咳——”夹在中间的宋宁清咳了一声，但视线一直粘在宋霁的身上。

　　原来阿爹长这样，看起来……好像还是一个大人物。

　　宋霁半蹲下，与他的视线对视，八年的思念化作如水的温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宋宁。”

　　“阿宁……”宋霁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是个好名字。”

　　他抱起宋宁，心生愧疚:孩子都这么大了，他却从未参与过他的成长。他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红萼，现在边关不太平，你和阿宁先回京都。”

　　红萼同宋霁勾肩搭背，拒绝道，“你忘了，我可是能够以一敌百的武学天才？这些年，我已练就神功，此番正好出去练练手！”

　　宋霁知道，红萼是一只雄鹰，终将翱翔天际。

　　既然她想做，那他不该阻止。

　　“好，那你留下。”宋霁答应了，“阿宁先回京都去。”

　　宋宁欲言又止，红萼瞧他的样子，便道:“他想留，你就让他留下吧！我会保障他的安全，他自己也会幻术，不是完全毫无自保之力。少年人，就是要多加历练嘛！”

　　宋霁反对，“他还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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