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忞也被吓了一跳,眼前之人横眉怒目,满脸戾气,像是完全变了一人,他心里惶恐,讨饶道,“爹爹息怒,忞儿这么做确实都是为了经厂!各宫里头,谁都不是容易侍候的主,每次都对咱们经厂百般挑剔。忞儿想着若能给他们些好处,就不用担心他们故意挑错,可儿子这里又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往经库里想法子。”
“那周德如又是怎么回事?”
“周德如不知怎的,知道了此事,还出言威胁,儿子怕坏了爹爹的声誉,只得将他处置了。”
“亏你还知道为我着想,我这张老脸,今日算是被你给丢尽了,”武昌明冷哼一声,“这事都是谁经手的?”
“是银宝和他的手下。”
“来人,将他们几个都给我提过来,”武昌明回头对武忞喝骂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有胆子做,怎么不给我做干净!”
“啊?”武忞听了目瞪口呆。
“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那姓苏的手里?”
武忞不敢再瞒,磕头道,“爹爹你帮帮忞儿吧,忞儿知道错了。打从进宫以来,忞儿到处看人脸色,受尽欺辱,只有爹爹是真心待忞儿好,忞儿心里感激不尽,来世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武昌明见他已承认,不再理会他的马屁,“你在入宫之前就认识苏俊草?”
“是,他是儿子的家奴。”
“一个家奴当了东宫掌事,你心里不服气?”
“忞儿不敢,苏俊草就是个扫把星,我爹将他收入府中,不久家里就遭了横祸,他把我爹娘都给害死了!”
“什么扫把星!”武昌明忍不住斥了一句,“到底是何把柄?”
“应该是卷册子,上面记录了儿子每次去经库拿东西的日子,还有拿了什么东西…”武忞越说越小声。
“你是蠢么?偷吃了东西,还不记得擦嘴?”
“儿子每次都是独自前去,真不知道周德如是如何知晓的,”武忞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苦了脸答道。
武昌明没有理他,继续问道,“周德如又是如何知道,你和苏俊草的关系?”
武忞清楚记得自己那日的忘形之举,低声道,“儿子头一回见苏俊草的时候,有些失态,当时他也在场。”
“东西呢?”
“儿子去苏俊草那里找过了,只看到一块经厂的黄缎子,到底藏了什么,苏俊草不肯说。”
“回禀武提督,银宝等人已经带到,正在门外候着,”一人进屋禀告。
武忞背后一阵发凉,不知武昌明要如何处置自己和银宝。
“起来把衣服穿上,”说完这话,武昌明又吩咐几人,“立刻把这里收拾干净。”
还没等武忞穿好衣服,满地的狼藉已经不见,武昌明伸出两根白胖的手指,帮他扣上了脖颈处的最后一颗扣子,双手扶住了他的双肩。
武忞疼得一阵呲牙,却不敢出声。
“忞儿?”
“爹爹!”武忞膝下发软,早已没了平日的伶牙俐齿。
“人已经到了,既然是你闯的祸,就由你来处置!”
“爹爹要忞儿如何处置?”
“你是他们的主子,你说了算,”武昌明坐了主位,沉声道,“把人带进来。”
三人进屋行礼,武忞见武昌明没有问话的意思,咽了口唾沫道,“武提督问起经厂盗案,我说你们不但拿了人,银票也都悉数追回,差事办得不错,武提督说了,经手之人都有赏赐。”
这个时辰被叫出来,又在外面等了半响,三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听说有赏,这才松了口气。
“银宝,除了你们几人,还有其他人知道此事么?”
“没有了,奴婢怕人多嘴杂,没敢让别人知道,”银宝垂首道。
武忞偷睨了武昌明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知道今日之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他看着银宝,只觉得十分可惜,“银宝,你办事果然周到,不枉我将你带在身边这些年!”
银宝正要谢恩,却听武忞吩咐,“来人!把他们全都拖出去-杖毙!”
门外立刻冲进几人,俱是膀粗腰圆,如拎鸡仔一般,将屋内三人都提了出去。
“全给我堵上嘴,”武昌明双眉微皱,好似对武忞的拖泥带水还不够满意。
武忞说完杖毙二字,胃里早已翻江搅海,眼见他们不及求饶,就被带了出去,他头里一阵发晕,仆跌在地。
“明日把你手里的差事整理一下,我要过目,”武昌明坐着纹丝未动。
武忞以为他还想除掉自己,连滚带爬,跪在武昌明脚下,不停磕头,“爹爹,你饶了忞儿这条性命吧,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武昌明叹口气,“你怕什么?既然你喊我声爹,我便不会轻易动你。”
“爹爹,都是儿子的错,”武忞脸上分不清是泪是汗,只是不停告饶。
“如今人证已了,剩下的唯有物证,”武昌明眯了眯眼睛,“若是没了苏俊草,光凭一册东西,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爹爹?你是说杀了他?”武忞心中突然一阵狂喜,“你老人家出马…”
“你的烂摊子自己想办法,”武昌明冷冷打断。
武忞耷拉着脸,“忞儿的人都在经厂…”
“蠢材,难道你就只会自己动手?”武昌明忍不住又斥了一句。
“孩儿愚笨,还请爹爹明示?”
“打更一旦误了时辰,可是重罪,”武昌明缓缓说道。
“爹爹你可真是厉害,”武忞破颜而笑,挨着武昌明的膝边问道,“但是让谁去呢?此事宜早不宜迟!”
“什么宜早不宜迟,若我今日不问,你准备捱到什么时候?”武昌明瞪了他一眼,“这事我就交给你了,最多五日,我要听到好消息,否则别怪我断了父子情分。”
武忞身体抖了一下,嘴上却乖巧道,“爹爹放心,忞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今日你在我屋里歇吧,”武昌明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瓷瓶,“这是伤药,让人侍候你用了。”
次日一早,武忞被背上的伤口扯醒,朦胧中听见窗外有动静,他透过窗缝看见三只人形的袋子被偷偷运了出去,上面依稀还有黑褐色的血迹。
武忞忍不住暗暗咒骂,苏俊草,我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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