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吉提刀将自己的左臂拉了道口子,向外斥令道,“来人!”
“郑公,你这是作甚?”秦斐失色地问道。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郑吉冷眼看着入内听差的一众侍卫,“刘斌等人乃是苏俊草旧党,妄图刺杀于我,被我剿杀,今日之事,若是谁敢向外多一句嘴,提头来见!”
“属下遵命,”众人悄悄将尸首抬了出去,不一会就将地面清理干净,就连空气中的血腥味都被新爇的香炉掩盖,平静得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郑吉的伤口被包扎妥当,秦斐收好药箱,嘱咐道,“郑公,伤口虽然不深,可流了不少血,你要多多休息,不可劳累。”
“行了,”郑吉转了转手臂道,“你去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余琪站在一旁冷眼瞧着,默不作声,宫里的水可深得很,有时候眼见也未必为实,更何况,郑吉亲手杀了蓝钰,才换得今日的富贵,这样的狠角色,自己绝不能掉以轻心。
“印公如今人在哪里?”郑吉悠着步子来到余琪跟前,一双眼睛细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余琪诽笑声道,“人人皆知,印公在宫外遇害身故,郑公为何要如此问?”
“倘若刚才你也这般作答,也许我就不会疑心了,”郑吉指了指自己的左臂,“我可是为了帮你,才挨了一刀,你还不同我说实话?”
余琪清楚记得自己的回话并无纰露,“属下句句属实,不敢说谎。”
“你刚才可没说印公身故,你说你不知道,”郑吉叹了口气,“不过嘛,你不信我也很正常,只要印公安好我就放心了。”
余琪这才想起之前的回话确有些欠妥,但也挑不出大毛病,这个郑吉,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诓自己。余琪挑了挑眉道,“属下确实不知,实话实说而已,郑公你可别想岔了,”
郑吉见他否认,笑了笑道,“我如今手无实权,就算有机会向万岁爷进言,也没把握能护得印公周全。不过,苏宅四周的探子都已撤了,街上的轻装巡卫还在,若要行事,一切小心。”
“属下愚昧,不知郑公所言何意?”余琪听他话外有话,垂下了头,不想被他探查到任何异样。
“不明白没关系,”郑吉眼色一冷,“不管你相信于否,我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印公的事,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你走吧。”
从东厂下差以后,余琪慢吞吞回到家中,吃过晚饭便出门溜达,他找了处茶楼喝了会茶,又拐了回去,发现一路无人跟踪。
挨到半夜,他摸着夜色翻上了祥庆客栈的三楼,轻轻推门而入,俊草正在看书。
“这么晚,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俊草搁下书,起身为他斟了杯热茶。
“多谢印公,”余琪低头接过,握在掌心,“都怪属下大意,露了行踪,不然印公何需如此躲藏。”
“你今夜前来,应该不是为了同我说这些吧,”俊草抱了暖炉歪在榻上,依旧觉得浑身发冷。他辗转藏匿于此,心情欠佳,又逢冬日寒气深重,旧日的胃疾有些发作。
余琪将今日的发生,原原本本给俊草讲了一遍,“郑吉当时下令剿杀三人,让属下十分意外,但他背弃印公人人皆知,属下还是觉得他没安好心。”
“他放了你,将刘斌杀了?”俊草微微诧异,“你这一路可有人盯梢?”
“印公放心,没人盯着,属下也是试探多回,才敢前来禀报。”
“你觉得他信刘斌的话吗?”俊草看着余琪问道。
“属下觉得他信,”余琪点头道,“可属下不明白他为何将属下放了,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他还说了些什么?”俊草越想越觉得不解。
余琪将郑吉后来所说的话,一字未差地回禀了俊草。
俊草抱着暖炉,在屋内踱起了步子,余琪不敢打扰,只能在旁默默等着。过了好一会,俊草才开口说道,“他如此做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为了替你遮掩,所以杀了刘斌三人斩草除根;其二,他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杀了三人,只为博取咱们的信任。不过若是第二种,你就应该发现有人盯梢。”
“印公的意思,郑吉是假意投靠汪直?”
“你应该知道,东厂办案靠的就是捕风捉影,何况此事同我有关,”俊草继续分析道,“他若是想抓我立功,听了刘斌的供述,就该立刻将你下狱拷问,并派人搜查燕云楼。到那时,不但薛安的身份会暴露,还会查到卜、黎二人失踪之事,你让薛安如何自圆其说?”
“这事属下早已想过,就算编造一个接头之人,属下也会将注意力从燕云楼引开,”余琪低头答道,“不过幸好刘斌并未疑心燕云楼,郑吉也没追问。”
“郑吉没问,不是因为他没有想到,而是他在替你遮掩。郑吉跟了我十多年,看似木讷,实则心思缜密,当机立断,可不是这般好糊弄的人,”俊草嘴里说着,似乎有些疑惑,随即又点头道,“汪直与蓝钰一向不对,哪怕郑吉不杀他,汪直也会动手。既然他迟早会死,还不如死得其所,看来郑吉和蓝钰早已商量好了,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余琪没想到俊草这么快就有了结论,皱眉问道,“印公,你就这么肯定,郑吉是在为你遮掩?”
“你刚才说过一路没人跟踪,若是郑吉除去刘斌,是放长线钓大鱼,他怎会不派人盯着你?也许你没有注意,但郑吉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俊草细细解释道,“他说苏宅撤了眼线,是在告诉我,汪直对我有所放松;街上巡卫仍在,是在叮嘱咱们外出小心。而且,他或许已经猜到我的打算,我无法入宫,只能等万岁爷出宫相见。”
俊草分析了一通,不由让余琪感叹两人磨合已久,息息相通,他这传话之人都没有想得如此通透,他俩却能将对方的话琢磨成这样,也真是不易,“印公,既然郑吉可用,咱们以后行事会方便许多,若是需要传递消息,属下可以代劳。”
“不可,”俊草蹙眉打断,“他刚杀了刘斌,当时你也在场。从今日起,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同他见面,私下也不行。”
“是,属下明白,”余琪将客房四周打量了一番,觉得还算清静,“印公,如今的燕云楼风波未定,印公最好还是在此多住几日,等确定无事,再搬回去也不迟。”
“也好,”俊草虽然分析得头头是道,却也不敢太过确定,他无奈地笑了笑,“你明日还要当差,早些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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