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雨裳已然明白凌凤薇知道了实情。
可知道实情的凌凤薇，看向自己的目光是怨恨……
她抬手按在凌凤薇的肩头，“立起来。”
凌凤薇怨恨地盯着雨裳，一动不动。
一直以来，她都在嘲笑雨裳，鄙夷雨裳。
可真相却是她才应该是被嘲笑的那个……
曾经有多骄傲，现在内心就有多恐慌，生怕某个时刻，真相被揭开，她就不再是凌家的大小姐，而是一个家伎的女儿！
下一瞬，她的脸色就变了。
刺骨的寒意从她的肩头涌入，让她惊恐地觉得，这条手臂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雨裳的目光不容拒绝，让她感觉到了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也让她心中越发的羞怒。
只要有雨裳在，她便感觉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随时有可能被夺走。
可眼下，她不敢不听雨裳的，不论是手臂还是性命，都不能失去。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她将木牌竖入坑中，咬着牙看向雨裳。
这下，应该够了吧。
雨裳只是看着她，樱红的唇微动，“捧土。”
周围的人都觉得这小丫头一定是疯了，竟然敢让凌家大小姐为她的母亲捧女？！
凌凤薇娇纵的性子谁人不知？只怕当下就会给小丫头好看了。
不想，凌凤薇竟乖乖地捧了土放到小鼓包上，而后，又看向雨裳。
雨裳又吐出两个字，“磕头。”
她知道，自己已然得罪了凌凤薇，从她们身份互换的时候开始，而知道真相的凌凤薇更是恨不得她不存在。
这样的话，她根本就没必要再做什么缓和关系的事情，而她让凌凤薇做的，原本就是后者该做的。
凌凤薇做完一切之后跑了，留下一脸惊愕得以为自己在做梦的众人，和淡定的雨裳。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露出淡淡的倦意。
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转世了，在此之前，她觉得滚滚红尘，多姿多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耽误那么多时间，直到第三秋找到她委以重任才愿意有此一行。
但现在，她似乎明白了。
红尘里，色彩斑斓，纷扰也便多了。
世间的浮华让人生倦，人世的鬼畜，让人怒。
若是可以，她更愿意回到她来的地方，过安静祥和的生活。
……*……
第二天，她便被夏茜如叫去，安排给了凌凤薇做贴身侍女。说是心疼她没了母亲，一个人住在涟雨院里太过冷清孤单。
是凌凤薇的意思。
为此，夏茜如还深感欣慰，觉得凌凤薇终于长大了。
雨裳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倦意，没有拒绝。
不过一个六岁的小孩，这点伎俩哪里能瞒得过她这个不知有多少年岁的人？
自凌依尘出生后，凌凤薇便有了自己的院子，飞燕院。
雨裳到那里之后，便见凌凤薇将所有的人都遣出，只留了两人独处。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明白了吗？”
静静看着她趾高气扬的模样，雨裳不置可否。
凌凤薇便以为她已经答应了，满意地点头，“第一件事，将这杯茶喝下去。”
她睁大着眼睛，急切的目光在雨裳和桌上的茶盏上转来转去。
雨裳弯唇笑着，一脸稚气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而凌凤薇的脸上，则是带着稚气的不怀好意。
在凌凤薇的目光注视下，端起茶盏，忽地捏住凌凤薇的鼻子，把茶水灌入了她的口中。
凌凤薇呛出声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雨裳，“你怎么敢？”
不论如何她现在都是凌家的大小姐！
雨裳只是一个家伎的女儿，到现在，还不曾见雨裳做什么说什么，那她一定是还不知情的，不然，自己怎么可能还安然地是凌家大小姐呢？
凌凤薇无法相信一个家伎的女儿敢这么对自己。
雨裳嫌弃地推开她。
见她没有异样才道：“我做错了？你只说，将这杯查喝下去，我照做了。让你喝下去了。”
凌凤薇气得腮帮子直鼓，“不过一个家伎的女儿，竟敢这么对我？！我告诉我爹娘，让他们把你赶出去！不！让你当和你娘一样的家伎！”
雨裳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嘲讽地笑了起来，“我为什么不敢？你用着我的名，占着我的身份和家人……你倒是去告诉他们，看看被赶出去的会是谁？当家伎的又会是谁？”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换回自己的身份，可她对自己的身份无从证明，也不能确定，凌凤薇的父亲是不是凌纪……现在，连妙娘都死了，在找到验亲的法子之前，更是不能贸然指证凌凤薇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拿这件事情来诈凌凤薇。
凌凤薇呆住，庆幸自己已经把身边的人都遣了出去，“你……你怎么知道？”
“你果然已经都知道了。”雨裳放开她，轻笑着，“看在你没有在茶水里下药的份上，今天这件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你继续做你的凌家大小姐，你不惹我，我不会把你的身份揭穿，你若再如今天一般，或者更过分，我随时可以让你不是凌家大小姐。”
她的目光认真得让人无法说出半个不字。
“现在，告诉我，我住的地方在哪里？我需要一个人住一间屋子。”
把柄被人给拿捏住，凌凤薇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立时就叫了人来给雨裳安排住处，而后，便捂着肚子急急地往茅房里跑。
那茶里自然是下了药的。
可她一个六岁的孩子，只能拿到一些巴豆……
雨裳站在窗前看着她的模样，心中便明白了。
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到底是个孩子……
……*……
一晃，四年过去了。
这四年，雨裳真正在凌凤薇身边的时间并不多。
因为她还是凌琰的伴读。
白日里的时间，都是和凌琰、凌智在一起的。
凌智虽说佩服雨裳的学识，但最初对她的出生是有些偏见的，总是有意地避着，目光极不友好。
现在，还是有意地避着雨裳，目光却不再是不友好的了。
雨裳并不在意，只是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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